“舞步因此凌乱，
“所以，我终将不再起舞。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也不能再如往日一般与你共舞。
明明是令人难过遗憾的唱词，桃花招子却带了丝笑意，或许那并不是笑吧，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焦点……
空阔的演唱会馆中，副歌时劲臣踩着节奏往前走，爵士舞团来到舞台边缘，特写镜头更清晰地拍摄了他的脸。
黑西服勾勒出劲瘦身材，镁光灯下，桃花招子里全是泪光。
“我犯了错让你离去，
“只留下我孤身一人，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真心话只会互相伤害。
“我们本该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可我不能如往日般与你共舞。
顾劲臣一身黑色，静立在舞台上，他的身边是爵士舞帅哥们。
如同一场舞台剧，劲臣身边的舞者们仿佛幻觉，每个舞者都是曾经的他自己。
是他的过去，他的无奈和遗憾。
他唱：“如今你已离我而去，我再也无法跳舞了，也不能再如往日一般与你共舞……”
幽暗中，容修拿起手机，数十倍超级变焦，将舞台上那人拍得清清楚楚。
取景完美。
这是容修第一次为他拍照。如果不用手机镜头，他的眼睛就看不太清楚，要一直看向大荧幕才行，再不就得拿望远镜？
这也是他第一次坐在粉丝的位置，用这个视角注视舞台上的爱豆。
距离。
太远了，太刺眼，强烈的距离感，这种感觉很不好，虚无缥缈的，非常不真实，甚至让人感到一丝焦虑。
目光从舞台上移开，容修垂下眼眸，注视手机屏幕里的照片，只有捧在手心里，才能看清楚一点。
所以，那人才喜欢为自己拍照？
这让容修想起，平时在家里，不管自己在忙工作，还是在小憩，那人来兴致，就会举起手机，在身边转来转去拍个不停。
“拍的效果不错啊。”身边的女孩说，“劲臣不跳舞，最适合拍照了。”
容修点头，作势要站起身，女孩一把拉住他，“还没有完呢！太不礼貌了，你真的是粉丝吗？”
容修：“……”
“等等！你！！”女孩盯着他，在劲臣的一首歌结束，舞台灯光亮起时，她终于认出来了，“容修？！啊啊！！”
容修眼底闪过一瞬慌乱，做出噤声手势。
女孩小脸儿通红，一把捂住嘴，她旁边的女孩一下就尖叫出来！
容修往下拉口罩，“请安静，我马上就走。”
不过，就在这时候，容修突然被侧前方的一个黑影吸引了视线。
居然是观众席摇臂摄像机？
容修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时，正好和那个直直对着他的镜头打了个照面。
这个摄像机镜头，是开场前用来做观众互动的。LCD大荧幕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观众妹子的脸，还有情侣一起看演唱会的抽奖镜头——选中的情侣要摆出爱心造型，会得到何孝姝送出的小礼物。
这也是何孝姝演唱会的一大特色了。
全场每个区域都有一个摇臂摄像机，刚才还拍到了一些名人，毕竟来参加何孝姝演唱会的还有她的闺蜜团，两位一线女明星都上了镜。
而现在，演唱会大嘉宾时间，顾劲臣的演唱刚结束，被曝光的竟然是容修？！
劲臣站在舞台上，听见全场一片喧哗。
“啊啊啊啊啊啊！！！！容修！！！！
“卧槽！！！容修在粉丝席！！！！！”
“容修！！！容修！！！容修！！”
劲臣愣住，伴奏尾声还没结束，他下意识对话筒说：“什么？你们说什么？”
“劲臣！回头！回头！”
劲臣怔住很久，他缓缓回过头。
大荧幕里，是C区观众席的座位，容修眼底略带错愕一闪而过，那张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劲臣的眼前。
极盛的面容让全场陷入一瞬间的安静。
DK后援会的姑娘们简直乐疯了，因为是何姐的演唱会，大家都没有喊“安可”，容修就那么离开舞台，粉丝们都觉得非常遗憾。
可是！现在！容修居然出现在两家的粉丝看台上？！而且是银色的那边！
容修是在给臣臣声援呢？我的天！容修手里拿着两个银色应援棒棒！这简直大开了眼界啊！
原本劲臣退场之后，何孝姝要上台演唱最后三首歌。
可是现在，会馆彻底乱了套，一时半会陷入混沌。
不得不说，容修真的适合上镜，大荧幕里，一双迷人的凤眸直直盯着镜头，英俊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如果说顾劲臣是压轴演出，那么现在容修在观众席出现，才是今晚真正的大轴环节吧？！
何孝姝换了一身盛装长裙，站在候场区，仰望大荧幕里的那张脸，笑骂了一声：你个大猪蹄子！
“啊啊啊啊啊！容修！”
C区的粉丝们全都疯狂了，大家都站了起来，往容修的方向看过去。
容修身边的妹子们干脆举起手机，对他拍摄了起来，好在没有人围过来乱摸乱抓。
一首歌刚结束，顾劲臣还没缓过来，他低低地喘，站在舞台上，望着大荧幕，又回头寻找那个方向。
身边舞团的小伙子们兴奋地说，“真的是容哥啊，我的天啊，DK不是走了吗，容修居然在我们后援会的粉丝团里？！”
劲臣心脏狂跳不已，一时间不知所措。
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片银海，他的粉丝太多了，茫茫人海里，他根本找不到零星一点的那人。
过了好一会，他望向C区，对话筒轻声：“容修，生日快乐。”
大荧幕里的容修眨了下眼，脸上没太多表情，对镜头微微颔首。
然后，他站起身，看样子就要离开了。
场内一片尖叫，周围粉丝有包围趋势，五六名安保人员冲过来，将容修重重围起，护送着他离席，往通道的方向走。
*
冬季天短，此时已近傍晚。
今天容修生日，外公上山拜佛，容修一会要赶到，陪老人家在素膳斋用饭。
容修从体育馆贵宾通道出来，来到贵宾车场。
地下停车场是小型，供给工作人员用，没有几辆车，又暗又闷。
容修走到自家乐队之前的停车位，保姆车不在原地，显然兄弟们已经离开了。
容修往前走了一段，拿出手机，正想按计划联系张南，他现在应该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车声。
容修往旁边让了让，侧过身看过去。
白豹子缓缓开来，停在容修眼前，劲臣降下车窗，探出头，抬眼看他。
容修垂眸，四目相对中，良久没言语。
劲臣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他什么，张开又合上好几次，最终只能避开视线，问他：“听说，乐队已经先离开了？”
“嗯。”轻飘飘的一声。
“现在是晚高峰。”劲臣说。
容修转过身，往前走：“嗯。”
撞上视线就分开，从前唤对方的“先生”、“老师”、“影帝”、“哥哥”一个也派不上用场，再相见时，客套得竟连一个合适的称呼也找不到。
“过生日，有安排么？”劲臣缓缓往前开，“一会儿……”
“有安排了。”
“……”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回音刺耳，容修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白豹子。
透过车前窗，劲臣握紧了方向盘，垂下眼睑，没再往前开。
容修也没往前走，隔着挡风玻璃，细细打量他。
过了好一会，容修才开口：“外公去拜佛，我得到场，石景山，不远。”
劲臣抬了眼，又探出车窗：“开车了么？”
容修注视他：“没有。”
“那……”劲臣嗓子有些哑，说不出囫囵话来，往前开到他身边，“我送你。”
容修敛眸含笑：“顾老师，你在邀请我上车？”
劲臣顿住片刻，应他：“是。”
容修：“为什么？”
劲臣仰头看他，“你过生日，我想送你，只是捎你一程。”
“为什么？”容修上前，微微倾身，凝视他眼睛，“你以什么立场送我？”
劲臣：“……”
“换句话说，乘客搭车，要付车费，这是市场规范；圈内同行滞留在路上，你捎他一程，这是社会规范；老公没车，你得送他，这是婚姻规范——”容修说着，微微弯下腰，手搭在车窗，凑近那双桃花招子，“前夫过生日，你非要捎他一程，这是混淆规范，不规矩的行为。顾劲臣，你以什么立场送我？”
劲臣屏住呼吸，脑袋嗡嗡响：“我明白了……容少，天寒地冻的，我送你一程。”
容修挑眉：“顾少送我？”
劲臣眼角通红：“是。”
容修勾唇：“好啊。”
说着就拉开了车门。
劲臣：“？”
容修：“看什么，下来，考三次才及格的驾照，分还没扣光？”
劲臣：“……”
劲臣从驾驶室出来，容修上车，坐在捷豹驾驶座上，手机往支架上一卡，开始快速调导航。
那动作太自然了，让人半天缓不过神，劲臣犹豫了一会，伸手去拉后车门。
容修没表情：“顾老师，我是出租车司机？”
劲臣手一哆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上去。
晚高峰堵车，往石景山开，开出堵车地段，往西边开。
夕阳斜斜照在公路上，迎面照在车内。
劲臣被斜阳晃了眼，忙从手箱里拿出太阳镜，用镜腿碰了碰容修的手背。
容修眯着眼，瞟了他一下，看着前方的路，习惯性伸手接过。
戴上太阳镜，眼睛舒服多了，这会儿才回过神，“多谢，很合适。”
“客气，本来就是……”劲臣停顿了一下，目视前方车流，“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容修：“……”
过了一会，劲臣笑了下，像是回忆起趣事：“是我和设计师一起设计的，春天的时候，原本想自创一个太阳镜的品牌，还有一些钻石小配饰，全世界只给你一个人用，那才叫高定。”
车内静了一会。
容修：“很有想象力。”
“……嗯。”
劲臣望向车窗外。
不是想象力，是真心想去做的事情。
劲臣有两台车，放有很多零碎的东西，都是给他准备的，以前他开车时总是会用到，太阳镜，眼药水，润喉糖，止痛药，牙签，硬币，小骰子，还有……
悄悄准备的套子。
东西都还在，人却不会再来了。
不听任何人的规劝，不相信书里的良言，反叛了家里的期待，进了娱乐圈，学着在镜头前戴上面具，适应了弱肉强食、虚情假意的名利场，等了他九年，唯一的理想，就是等他回来，只是因为某个夜里他酒醉说的那句“你是我的”。
日复一日地等待，不敢期待明天，更不敢期待未来。
因为未来太漫长了，只要想到还要等上个二十年、五十年，就会怕自己会恐慌、会放弃、会失去力气。
习惯了熬一天是一天。
顾劲臣已经学不会展望未来了。
与他重逢之后，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认真度过眼下的每一天，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就像现在。
在他二十九周岁生日的这天，守在他身边，哪怕只有五十分钟，一句话也不说，也好。
……尽管你放了手，可我还是你的。
天色渐黑，车停下来，容修说：“到了。”
劲臣望向远方西山余脉，隐约可见高塔寺庙：“你走上去？”
“不然呢，八抬大轿抬上去？”容修打开车门，一只长腿迈下，“一步步走上去才虔诚。”
“我陪……”
“顾老师，”容修下车，回头看他，“多保重。”
“……好。”
关门关上。
“容修！”
劲臣伸手，像是想抓住他，却没碰到一片衣角，他俯在驾驶位，降下车窗，仰头往外望他，“容修……”
容修转过身：“嗯？”
劲臣笑了下：“生日快乐。”
“谢谢，再会。”
落日余晖里，看那人背影远去，而他久久停在原地，一直站着，看着。
……可我还是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容修：《TearsOfA》
歌手：U.D.O.
……
劲臣：《CarelessWhisper》
歌手：GeeMicha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