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却笑着说,“何须她亲自绣嫁衣,我早已备好了。”
长公主一听,双眸不禁往彩礼队伍看去。百十多口木箱此时正摆在宽阔的庭院中,另有婢女正一一开启,此为晒礼。本应要有一众亲戚陪观,只是此时接近年关,谢家的本家远在蜀地,实在难以赶来,因此只能告憾空席。
而楚家子孙不兴,代代单脉相传,如今五服之内的已是没有血亲。至于楚老夫人的娘家,因不想使其被一番隐秘之事连累,也早早断了联系。
是以虽是京都城的大家门第结亲,但前来见礼之人寥寥无几。好在两家都不在意这些虚事,议亲的气氛始终欢喜融洽。当下,就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十五,正是杏花纷飞的仲春之际。
又见已近午时,谢家早就准备了盛宴款待,众人纷纷入席。两家的仆役们在今日都得了丰厚赏赐,且有好菜招待,也欢悦地退下。
谢宴松一向疼爱女儿谢如盈,之前见她被毅王所欺,就险些气坏了身子。而如今,他越看楚瑜越合意。这仪表才智皆出众的好男儿,又对谢如盈深情款款,正是难得的佳姻良缘。
于是当即就倒了两杯酒,举杯对楚瑜说道,“好女婿,只盼今后你能善待小女。小女她虽脾气娇纵,可却心善天真,若有做得不对之处,还请多加宽厚教导。”说完,就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楚瑜听着眼眶泛红,忙伸手接过酒盏,也一口闷下。她苦恋谢如盈多年,从前只想着能看她两眼就已心满意足,能到现在这一步早已是心怀感恩。再下一听谢宴松这几句,更觉得上苍关照,竟让她有得偿所愿的一日。
“岳父大人您放心,子玦绝不负令千金。今生今世,唯有她一人。”楚瑜这话一出,顿时惊起四座,连楚老夫人也连连侧目。谢宴松和谢母更是惊诧不已,毕竟连谢父这般爱妻之人,尚且还有两房妾室。而听楚瑜这话,是连妾也不纳,只要谢如盈一个。
谢宴松也不去想楚瑜到底能不能做到今日所言,一时只有满腔欢悦之情,当即拍了拍楚瑜的肩,朗声而笑。又立刻招呼婢女端来几壶佳酿,与楚瑜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一旁的谢母看了竟也不相劝,反而也举起酒盏邀过长公主和楚老夫人,笑着说道,“他们喝他们的烈酒,咱们尝咱们的香曲,可好?”她们杯中的酒名为香曲,酒味虽足但却是掺了花蜜的,因而喝多了也不觉得上头。倒是谢宴松与楚瑜饮的酒,味烈甘淳,酒力迅猛,楚瑜才三杯下肚就已有些醺然。
楚老夫人看着面带忧虑,她不知楚瑜酒量深浅,只恐她喝醉了,模糊了意识,说出亦或是做出甚么来。然而她刚想开口劝,身旁的长公主就将她拦下。
宁平长公主慈爱地看着仰首饮酒的楚瑜,难得看到她这般酣畅。她对楚老夫人说道,“你就让他们喝吧,左右我们在这看着,就算是喝醉了也无妨。”
楚老夫人心里所想的事也不便于讲,只好作罢,但吃菜用饭时目光仍不离楚瑜。
楚瑜心里倒是没什么顾忌,她见谢宴松是真心愿意将女儿交给她,只觉得此生足矣。与谢父举着酒盏,你来我往,没多久就把桌上几壶烈酒喝得一干二净。
谢父犹未尽兴,正要再呼人上酒,却见楚瑜笑了两声后趴下了。原来楚瑜为人谨慎,又因背负着秘密,向来要求自己头脑清醒。即便是喝酒,从来也是喝到微醺就停杯。而像今日这样一连喝了几壶酒,她更是平生头一回。到现在酒意涌了上来,一时撑不住就醉倒了。
谢母连忙让人将楚瑜扶到客房歇息,笑怪谢父劝酒无度,把楚瑜灌倒了。谢父却不以为意,他自己酒量大,此刻依然神情自若,“这般高兴的日子,就是醉倒了也欢畅。”
楚老夫人放心不下,停了箸随着婢女而去。等看见楚瑜被妥善安置在客屋的床榻上后,还吩咐婢女们,说道,“侯爷不喜有人在旁伺候,你们也无需候着了。”婢女们连声应是,合上房门就跟在楚老夫人身后离去。
她们刚走,躺在床上的楚瑜就睁开了眼。她直直看着浅蓝色的帷帘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喝醉了酒,被送到这里休憩了。她面颊微红,头脑昏沉。闭着眼正要睡去之时,又蓦地醒过神,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她与谢如盈的定亲之日,如何能不与她相见呢?
这念头一旦浮上来,就压也压不住了。
她躺下时,楚老夫人只令婢女除去了她的鞋和外衣。所以没一眨眼功夫,她就穿戴整齐,推门出去了,只是脚步还有些不稳。
此时,天渐渐飘起小雪,朵朵晶莹累积在墙瓦檐角之上。因这客屋在二进门内,听不见前院的欢闹声,更觉得安宁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