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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情根(1 / 2)


东德门内的明机府人员往来匆忙,彼此擦身而过时都不曾抬头瞧上一眼。这倒让沈诗兰被押到此处时心里好受了一些,只是当她看见衙门深处刚刚修葺好的监牢时,又止不住微微发抖。

这监牢以大块的黑石所造,仿佛能将本就微弱的烛光给吞噬殆尽。厚重的铁板将一间间石室隔开,内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副简陋的桌椅。由于处于地下九尺,因此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森然的阴湿。

沈诗兰在牢门外止步不前,却被身后的明机卫毫不客气地往里推了一把。这一推,直接让她两脚一绊摔倒在地。幸而是手肘先撑住了,使得腹部多了些缓冲,不曾受到影响。沈诗兰扭过头看着那名兵卫,怒斥道,“我还怀着王爷的孩子,不论我有何罪,腹中的孩子终究是皇族子弟。你这般对我,要是伤着了孩子,你可承担的起?”

那名明机卫嗤笑了一声,动作熟练地锁上了铁门。隔着条条铁杆往里扔了两件囚衣,而后他才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这孩子若真的因为我没了,那我明日便请你喝一杯升官酒。”

沈诗兰心头乍然一跳,两三步爬到铁杆处,看着兵卫离去的身影,大声喊道,“你别走,你这话是何意?是不是有人要害我的孩子?别走啊……”回答她的只有廊道尽头用力合上的铁门,“哐当”一声,将白日的光亮全部阻隔在外。还未适应这片幽暗环境的沈诗兰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沈诗兰被暂时关押在明机府中,毅王却是一路径直被带往皇宫。他自小就从皇宫的甬道上经过无数次,今日却是第一次身不由己地往这条路走。

等看见帝王的乾元殿就在眼前时,一行明机卫皆整齐地停住了脚步。殿门外守候多时的张明忠一言不发地推开了半边门扇,请毅王入内。等毅王进去后他又立即将门合上了,自己也走到石阶外等候,俨然一副不敢听见只言片语的模样。

殿中燃着龙涎之香,袅袅的烟雾从大殿中央的铜炉里散出。皇帝正坐在北侧的御案后,抬头瞧了一眼走进来的毅王,头上的珠冕轻轻摇动。

毅王走到皇帝眼前后就连忙跪下行礼,额头触着手背,长拜道,“臣参见皇上。”

说完他也不等皇帝叫起,俯在地上沉声道,“臣不知犯下了何等罪过,今日竟以待罪之身被押入宫,实在愧对先帝和太后多年的教导。恳请皇上为臣解惑。”

皇帝看着他沾染了污垢的蟒袍皱起了眉,抬手将案上的一份密折扔给他,说道,“你自己看吧。”

毅王捡起了折子,才看了两行眼睛便瞪大了,这里边不过才两三百字,他却看了许久。先是一目十行一览而过,之后又逐字逐句地细读着,唯恐错看了意思。他的头越埋越低,几乎就要把脸贴在密折上了,而后却突然松了手,任由它掉落在地上。

凝噎了半晌,毅王才问道,“这……这是真的?诗兰她是先太子的人,是故意接近我,想要利用我?”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即使密折已将沈诗兰的身份道明,但他却仍然不愿相信,“荒唐,这太荒唐了!诗兰她不过是个平民女子,柔弱又善良,怎么可能是先太子的细作?是皇上您……不,是太后,是太后不愿我立她为正妃,所以才编撰了这个说法对不对?”

“执迷不悟。”皇帝摇了摇头叹了一句,又拿起了手边的笔沾饱了墨汁,低头在绢纸上写下几行字迹,“沈氏是罗佑安从人市里买来的,她被精心調教了一年,果真让你爱得情深不倦。”皇帝说着一顿,看到毅王眼中的不解时,又补充道,“罗佑安的化名就是沈长约,他乃是太子妃的胞弟,先前也是京都城里有名的少年才子,你说他谋划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毅王蓦地身形一僵,低头看着地上翻卷的密折,再次叩首道,“臣不知,臣与此人更是从未有过交集!”

皇帝悬腕过久,笔尖在绢纸上滴下一滩浓重的黑墨,他随手将纸掀开,见墨迹一直渗透了数张纸,便将厚厚一叠长纸扫到地上。散纸落地之声又将毅王一惊,使得他忙抬头看向帝王。

这时皇帝却是莫名地问道,“听闻沈氏腹中的是个男婴?”

“……正是。”毅王应道。

“如此说来,他就是此辈中的长子了。”皇帝紧盯着毅王额间留下的一滴冷汗,浅笑着说道。

如今先帝的子嗣中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这位的毅王和远在西蜀的诚王还算风光。而诚王若无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入京都城半步,不论其儿女如何出色也只能困在西蜀之地。但毅王就不同了,皇帝登基多年后位空悬,后宫之中也只有四位公主,此事早就惹得朝臣非议。此时若是毅王先诞下长子,想必争议之声就要满天下了。

“臣、臣绝无二心,请皇上明鉴……”毅王不知皇帝的话中到底暗藏何意,只觉得脑后袭来阵阵凉风,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可想过为何罗佑安要将沈氏安排在你身边?”皇帝问道,而后他又不等毅王思考片刻,就接着回答道,“他身为先□□羽,却百般算计到你头上,只因你是除朕之外最有可能坐上这把龙椅的人。”

“太后是你的母妃,你在朝中也素有贤名,若是蛊惑得你有了野心,如何不能放手一搏。”皇帝说着站了起来,闲步走到毅王跟前,“朕之登基无诏更无名,你只需举先太子之名,就能获得大批簇拥志士。成事之后,只要先太子将皇位禅让于你,你岂不是权名两得?而先太子至少也能从幽山脱身,尤待来日再起。”

毅王头上的汗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流,数滴溅落在他抚撑于地的手背上,“臣绝不敢有此妄想!皇上乃是明君天子,万事皆有天意庇佑,必将长久地造福天下百姓。臣弟自知资质愚钝,平日里的差事就已经难以料理了,所谓的贤名更是大臣抬举,哪里敢再肖想其他。”

皇帝听完笑了两声,俯身将毅王扶起,语气亲昵地道,“皇弟不必紧张,朕只是在说那逆贼之计。皇弟你的一片忠心,朕心中自有分晓。”

毅王擦去额上的汗水,陪着笑了一声,暗嘘了一口气。

“但是沈氏不可留,她潜在你身边多年,知晓众多私秘。以防万一,还是让她永远闭上嘴的好。”皇帝此话一出,毅王就愣在原地了,

喃喃问道,“那她腹中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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