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南里京都路途甚远,就算有运河渡行,也花了数日才到得京都,入京时又闻因瘟疫锁城,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入京,所幸入京后便听到程家无罪释放的消息。冯家舅舅连忙写书信寄回家中报平安,这才备礼往程府来。
冯氏和家中大哥久叙别后温情,谈及在京都的生活,又谈及江南母家,思念家乡非常。
江南母家亦十分惦念冯氏,故有此下江南一行,一则两方皆互相惦念,二则冯氏怀有身孕,京都如今瘟疫横行,人心惶惶,不适合养胎。三则从运河水路下江南,并不甚辛苦。
程轻卿显然没办法拒绝随母下江南,心中惆怅,这样她才刚刚答应过孟冠城的话,就要食言了。
想到孟冠城,忽忆起一事,程轻卿问道:“京都下江南的路不是有官兵封.锁吗?如何下得去?”
那大表哥冯勇锐道:“这个事妹子你放心,保管有法子。”
程轻卿听言,看来是非去不可的了。心下暗暗长叹:我是个食言的小狗,孟冠城别生气啊。
冯家舅舅和大表哥只在程家休整了两天,便着手带冯氏和程轻卿下江南事宜,因着程世文身子未痊愈便留居家中。
程轻卿把自己的物件打包齐整,坐在书桌前拿出张信笺,努力把字写得悦目些:
殿下,我必须出一趟远门,回来再见殿下,望殿下见谅。
写毕,吩咐枝雪一定要送到六皇子府。因着程世文身子渐愈,又有亲戚在家,程轻卿又不得随意出门了。
枝雪接信,却是吃了一大惊,不免想到送小姐东西的公子就是六皇子,当下忍不住问道:“奴婢怕府门人不见。”
她们这些丫鬟知晓门府规矩,像六皇子府这等尊贵,府内就是下人也不随便见人。
程轻卿道:“你就说是我送的,他不要的话,那到时候就不能跟我生气了。若是你见着他,就替我诚恳的道一下歉。麻烦你啦。”
枝雪听得心惊胆跳,当下确定那公子便是六皇子,不觉大感震惊,那可是名满京都的六皇子,上次她与小姐在酒楼见过几眼,当真惊为天人。
对于她们这些丫鬟来讲,别说与他有甚么感情纠葛,就是入他府里做丫鬟都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此时见小姐似与他像是已十分熟识,不由暗暗心惊,这事老爷夫人可都不知晓,小姐她胆子真大。
想着,收好信笺,决计不能让人发现,她需好好替小姐保密。
枝雪回过几句后,便出门而去。
程轻卿在房里清点物件毕,静待明日下江南。
次日,不知大表哥用了什么法子,避开守渡口的官兵。
上得一艘大船来,把行礼放入房间,程轻卿跑到船外遥遥望着渡口处守驻的官兵,不断拦下欲渡运河的人。
身后忽传来一道声音:“大孟全被他们给害了。”
程轻卿转头,是大表哥冯勇锐,只见他一身武生打扮,阔步走来,目光亦是望着渡口的官兵。
船头就只程轻卿一人,这话显是对着程轻卿说的。
程轻卿不知他所指何意,但她知道那些官兵是孟冠城的人,遂道:“总是忠人事。”
冯勇锐哼了一声,道:“妹子果是和姑父一个脾气。”
程轻卿撇撇嘴,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怨气,但这怨气自然不是对她。
目光往旁处看景,但见桃李争妍,河水涟漪。随着大船开动,清风徐徐而来,渡口玉带桥上雕刻斗大的“红笙”二字,渐离渐远。
冯勇锐盯着那两字,道:“妹子可知这红笙运河如何而来?”
程轻卿摇摇头,道:“不知。”
冯勇锐看着消失在眼内的“红笙”二字,缓缓开口道:“红笙,江南名妓,天下第一美人。”
程轻卿心里一凛,天下第一美人?那不是孟冠城的生母吗?
接而听冯勇锐道:“十年前新帝登基,初时励精图治,爱民如子,新后国色天香,贤良恭淑。是太.祖之后最作为皇帝,可称是我大孟的福气。登位两年,京都万民乐业。新帝见京都太平,欲南巡以使天下荣盛。”
“后来呢?”
冯勇锐冷笑了声,道:“甚么天下荣盛,到了江南一遇到天下第一美人红笙便忘了名姓,南巡一个月,非是在青楼酒色度日,便是携搂红笙游园赏景。那红笙果然厉害,一副妖精面貌把天子迷得带回京城,不顾皇后极力反对,入宫便为皇贵妃,冠宠后宫。唉!妹子,自此大孟便被她彻底毁了。”
程轻卿听了这么段往事,又听他对红笙的评价,不甚赞同,心道:一个皇贵妃能毁掉一个国家?还是她也拿了女主剧本?
又听他道:“红笙入宫后,天子便未上过一天的朝,如此也就罢了,当时还有几位值得敬佩的大人在朝,不至于被奸佞小人图政。
谁料那红笙来京不过两年,便说思念家乡,欲游一趟江南。此时天子早已被她迷得发昏,疼惜她美人娇体受不得尘路风霜,欲寻一法不使她受苦。
便有你佞臣上禀说,可从京都至江南,挖通运道,引入沟渠,成一运河,陛下与贵妃数日便至江南,舒适且迅捷。
天子龙心大悦,立时下旨广征劳民,开挖运河。几位清正大人听闻此事,连忙劝说万万不可,直陈此举老财伤民,大损国势。
天子听了略一犹豫,哪料那红笙一闻此事,眉头稍皱。天子便被狐狸迷去心肝,下令再劝阻之人全数罢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