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半山腰,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雾,在太阳落下的那个山头,以及由它所延伸出去的延绵不绝的山,都是一大片火红火红的橘色,是一天当中最后的颜色,按照往常一样,金荷和林万全拿出了每个房间的名单,开始清点人数。
孩子们一个个按照房间号排好队。
“东甲一房齐了,东乙一齐了……”
“西丙三,佳佳,小冉……”金荷数了好几遍,发现西丙三只有七个人,“诶,穗青呢?怎么没有看见穗青?”
她大声喊了几遍穗青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
“织花,你眼睛看得远,你在院里找找,看穗青去哪了,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人了呢。”
织花点点头,登上塔楼就四处搜寻穗青的身影。东边没人,西边也不没有穗青的身影,最后她在仓库那边发现了穗青。
等金荷往那边走,穗青也往集合的地方跑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衣服也湿透了。穗青看见金荷,立刻就解释道。
“金嫂子,对不起,我去仓库那边练武了,一时没注意,就过了时间。”
“哎呦,你这孩子,练武也要有节制啊,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穗青冲着金荷撒娇,手挽上她的胳膊,“金嫂嫂,我不会太勉强自己的,我也想着要变强,然后保护院里嘛。”
“你还是个孩子,保护院里的事情,有大人操心就好了。”
“不嘛,织花能保护大家,我也能的。”穗青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挥了挥,“金嫂嫂你看,我现在打拳也有模有样了。”
“你这孩子……”
等金荷领着穗青来到院子里,却看到林万全和圆嫂都紧紧皱着眉头,孩子们也都在窃窃私语,她松开了穗青,快步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吉祥不见了,”林万全接过话头说道,“已经让织花在院里找了,可是都没有发现吉祥的影子,吉祥这孩子,不会偷偷跑出院里了吧?”
林万全的猜测让金荷心里咯噔一声,“吉祥跟平常孩子不一样,咱们虽然告诉过孩子们不要走出院里,但吉祥他……唉,这孩子不知道丧尸有多危险,还真别说,吉祥估计真跑出去了。”
圆嫂遣散了孩子们,说道:“你们也别太着急,吉祥爱吃我下的面条呢,我昨日就跟他说了,今晚吃面条,吉祥虽然贪玩了些,但每次吃饭的点总不会耽误,等咱们将面条端上桌,吉祥说不定就回来了。”
说完话,圆嫂想起了跟吉祥一个性子的喻临渊,于是又继续说道:“吉祥跟少爷一样呢,少爷小的时候,也需要漫山遍野的找人,等到饭菜上桌了,少爷准是第一个坐上饭桌的。”
金荷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感觉,但听了圆嫂的话,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说的也是呢,咱们再等等,吉祥吉祥,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
离慈幼院五公里的县衙监牢的审讯室里,也是一股低气压笼罩着。
蓄着白胡子、满脸皱纹的画像师张汇,拿着一根木炭笔,在草稿上用心的画画,时不时还涂涂抹抹几下。
在画像师对面坐着的,正是被关在县衙监牢的黄跛子,此时他烦躁的挠挠头,头发被他抓得乱七八糟,“不对不对,这人眼睛还要再长点,等等……没有这么长,左眼好像有颗痣,不对不对,好像是右眼……啊,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县老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记不清了。”
喻有善已经陪着黄跛子耗了一整个下午了,现在外边太阳都下山了,黄跛子描述的那个“藏钱”在地道出口附近的邻居,每次画像师画出的人像,他都说不像,来来回回的,地上已经堆了十来张画像了。
喻有善瞄了一眼黄跛子包着纱布的右手,说道:“想不起来了?要不我把临渊叫过来,让他给你左手也刮去一层皮,帮你想想?”
“别别别,我想我想!”黄跛子想起了县令公子的残暴,哀嚎了几声,“那人是个长眼睛,鼻子、鼻子似乎有些高,眼角有没有痣我真的记不清了,身量很高,不爱笑,我知道的真的就是这些。我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他找上门,第二次他给了我一些定金,其他的我真的记不清了。”
“见过两次,连个人脸都记不住?你不好好记住他的脸,就不怕你的金主半路跑了,你没处要钱了吗?”
“哎呦,县老爷,我手上已经拿了一大笔银子了,要说起担心,也是他担心我跑了才对啊。”
喻有善将地上的画像又拿到桌子上,放在黄跛子面前,“你再仔细瞧瞧,每张画到底是哪里不像。”
“县老爷,我……”
黄跛子将画像捧在手里细细看过了,一会指出这张画像的眼睛不像,一会又说那张的鼻子不对,再过一会又说另一张的表情奇怪,总而言之,就没有哪一张画像是他觉得像的。
等天空的最后一丝亮光落下,县衙的画像师毕竟年纪大了,喻有善挥挥手就让他下去,他自己拿着画出来的那一堆画像就准备往书房走。
踏出牢门的那一刻,还能听到背后黄跛子的声音,“县老爷,你别走啊,你什么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啊。”
慢慢关闭的监牢大门,将身后黄跛子的呼喊声隔绝在里面,喻有善手里拿着一堆画像,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就看到走过来叫他去吃饭的小厮。将画像放回书房,来到饭厅,此时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始用餐了。
“下次不用等我了,大家开始吃就行。”
“你说得倒是轻巧,不想要我们挨饿,下次就早点过来。”芝娘瞪了他一眼,才夹了一筷子鱼肉,仔细剃了鱼刺,放到了粥宝的碗里。
粥宝的右手断了之后,伤口还没好,左手吃饭也不太顺畅,但粥宝又不愿意让芝娘给他喂饭,就自己拿着勺子,磕磕绊绊的吃饭。
喻有善给慈幼院和普济院拨过去了两队护院,领队都是法师,也能保证两院的安全。在这之后,楚辞几乎就是常驻县衙了,帮着一块处理福山县一些紧急的事情。在喻有善的授意下,让芝娘清出了县衙空闲的院落当中一个最大的院落,给了他居住,楚辞也没拒绝,就那么住下了。
最近喻临渊和楚辞两个人都十分的忙碌,精神力每天在不停的消耗补充、消耗补充,两人几乎很快就长高了半个头,却没怎么长肉,两人看起来都非常消瘦。
喻有善将肉推到他俩面前,“小辞和米宝都辛苦了,多吃点肉。”
准备夹菜的时候,喻有善看到了粥宝委屈的眼神,心里了然,将鱼肉换到粥宝面前,摸摸他的头,“咱们最最可爱聪明的粥宝也辛苦了,粥宝爱吃鱼,来,多吃一点。”
“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粥宝冲着喻有善笑笑,不让芝娘给他夹菜,自己拿着勺子就去挖鱼肉,毕竟是左手,他试了好多次,将一盘鱼肉挖得乱七八糟的,还没有挖出一勺整块的鱼肉。
他整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消失了,看了一眼还裹着纱布的手,低下了头。
自从粥宝手断了之后,这几乎是每天饭桌上都会上演的一幕。不过跟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粥宝很快又重新抬起了头,拿回了躺在鱼碗里的勺子,笑眯眯的看着芝娘,“娘亲,我想吃鱼肉,你夹给我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