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为这几年同温时衡待在一处早就习惯了他的冷冰冰,但是自己说了这么多,竟是半句回应也没有,便有些生气的转过身。
“又是这破糕点,也不知是谁送的,整整六年风雨不断春夏不歇的,也是可怜一番痴心。”
沈自为说着便作势要从他手中将那糕点夺过来,几番尝试下来却依旧徒劳无功。
数年不见,她也成了独掌一方的小掌柜。他喜甜,她便变了花样送些新奇口味的糕点。或许,小时候的话她竟是当了真?
若非这样长久的喜欢,又如何能够支撑六年的时光呢。
温时衡眉头微蹙,他生来性子平淡,对世间一切事物都不甚在意。读书也不过是为了圆温家数代人的心愿,也为了给他死去的父母双亲一个交代。
日后娶妻生子,也是为了祖母和九泉之下的双亲。
但若是她呢?
他忽而又想起了那日天色晴好,她亮晶晶又纯澈的一双眸子。
“我若是输了,大不了把自己赔给你。”
“你若是再这般聒噪,日后的批注与评文,再也别来找我。”
温时衡面上沉静似水,声音淸凌却带着三分冰冷。
“可是被我说中了罢!哈哈!”
沈自为似是终于寻到了点乐趣。
他摊开修长的手掌心,瞧着那最后一块碎玉酥,微张口,似品尝世间珍宝般,小口小口的吃下去,神色瞬间变得满足。
果然,还是她亲手做的糕点最合他胃口。在雍州时,苦读诗书到难受处,也都是她的各色糕点陪着他走过来。六年下来,竟是已成了习惯。
“你莫不是喜欢这送糕点的主人?”
如今春闱已经结束,只等着放榜。沈自为自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沈自为的话似春日惊雷骤然炸响在他的耳畔,他眉头又再度皱起,似是陷入沉思。
车厢内只能听到沈自为叽叽喳喳的声音,温时衡默然不语。
“前面便到沈家,沈大公子便自行走回去罢。”
还没等到温时衡回答自己,他就被赶下了马车。
“枉费人称你为子衡君,小人!十足的小人!”
沈自为抱着自己的包裹,现在大街上,上下跳脚。
很快,便到了温家门口。
“少爷,玉姑娘定是再门口等着您呢。”
清平尚且来不及抬头看清楚,便朗声笑着道。
清平自然是晓得他公子的心思,只一点,这么多年来他家公子何时将旁人送的东西多瞧上一眼的。在雍州时,那前来学堂里送糕点的姑娘便能排成长队,他家公子何时收了?
便是遇到那实在推脱不过去的,接到了手里也还是给旁人吃。
唯独玉姑娘送的,那可是宝贝了,先前也曾有那不长眼的公子将玉姑娘送过去的糕点扔掉或吃掉的,下场如何?
清若想起了那公子在诗词宴上被反驳到脸色苍白的脸,最后再不敢出现于温时衡面前,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多嘴。”
话是这么说,清平可瞧见自家公子嘴角分明翘起。
“姑娘,公子已经回来了。”
玉惹刚要下马车,便听巧若小声道。
那马车里不知为何异常的憋闷,生生将她的脸涨得通红。
她俯身下马车,抬起头便瞧见站在温家大门口台阶之上的温时衡。
昔日的小少年已然成了顶天立地的儿郎,他身高极为修长,一双影子便是隐没在高门阴影之下也清晰可见。他负手立于青石板上,双眸狭长低垂,瞧不清面上神情。
盘旋在众人面前亦长袖善舞的玉惹,忽而顿住了手脚。
他瞧着她傻站在原地不动,眉头越发蹙起,面色深沉。
“少爷,只怕玉姑娘是不好意思呀。”
清平这话便是在温时衡寻了个由头,他想着也对。
他有些拘谨:“玉惹,铺子上可还顺利?”
玉惹忽而听得他的话,面上终于恢复了往常模样,带着满脸笑意盈盈。
“有些小事,不过不妨事,衡哥哥怎的回来这么快。”
她站在春风中,语调软糯糯。
“秦国公身体抱恙,圣上体恤他年事已高,故而将放榜日子推后了。雍州到汴梁有新修的水路,不过半日路程。”
“嗯,那便好。”
突然起了阵风,刮起春树枝叶眼见那枝叶要到她脸上,本能的去躲避。
脚下却没有站稳,她立于青石板台阶之上,眼看就要摔倒。
温时衡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那一双芊芊白玉手,也曾伴他无数梦回。
触手温热,比上等汉白暖玉还要莹润三分。
他有些不想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