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安付站在庄絮后侧,轻声喊道:“皇上,该回去用膳了。”
庄絮这才悠悠转醒,看了眼地上两个跪到神情麻木的官员,甩袖,冷哼了声:“二位不愧是谢家的两条好狗啊,还真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两个跪了个把时辰的人,此刻身躯微晃了下,虚弱的抬了下眸,最后“呜”了声,再也没动静了。
“来人,扔回去!”
侍卫解了两人的绳子,最后拿掉塞着二人嘴巴的布团,又扔回大牢。
夏任听到里头突然又传出庄絮的声音,立马打起精神,可依旧没听到他两同僚声音,心下正困惑,审讯室大门打开,夏任只见庄絮怒气冲冲的从里头走出,赶忙行礼:“臣恭送皇上。”
夏任目送着庄絮离开,眉头紧皱,全程审问几乎没声音,却在最后斥责他们二人,怎么听都像是在故意告诉他,他们二人什么也没说。
他心下生疑的重新踏回牢房,眼眸微眯:“皇上都问你们什么了?”
里头两人揉了揉膝盖,跪了一上午,他们两个文弱文官早就大脑发懵,压根没听出夏任语气中带着的怀疑,只是一个劲的诉苦水。
“夏大人,皇上简直脑子进水!”
夏任眉头皱得更紧:“嗯?”
“他一边问我们谢丞相的把柄,一边又堵住我们的嘴不让我们说话,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朱文再也憋不住,一上午受的委屈一股劲的嚎了出来。
堵住嘴巴来回话,亏他可以想的出来!
简直憋死他了!
外头,安付见离刑部大牢已远,才忧心道:“皇上,夏任跟他们共事多年,一旦他们说他们全程被塞住嘴,一个字也未说,您的计划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
安付怎么看都觉得这事漏洞百出,他们只要一块一分析,就能发现皇上在玩分裂。
庄絮停了停,抬头望了下高挂太阳,略微无奈:“一个刑部尚书,多年来处理过的各种案件还能少?”
安付愁着:“那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庄絮笑了笑:“夏任这种见过的案子多如牛毛,还心思缜密的人,不把事情想复杂就怪了。”
就是不知道会复杂到什么地步。
大牢昏暗,夏任闻言嘴角一抽,他们两个当他脑子进水?他特地来找谢丞相把柄,就是为了推翻谢家百年根基,现在皇上好不容易抓了他们两个,却不是来问他们的,而是来耍他们两玩的?
夏任火气就要上来,可转念一想,他们就算要糊弄他,也不至于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来糊弄,他一眼就能戳破他们两在说谎,他们两个不至于这么蠢,这样还不如直接跟他说他们没出卖相爷更容易让他相信他们的清白。
所以,他们说的没准是真的。
夏任正要信他们,忽然又想到“裴易”那种能将梁王坑到快灭,又让相爷卧病在床的人,会想不到他能觉得这理由蹩脚?
一但他觉得这漏洞百出的理由站不住脚,那他就会信他们,他一信,他们两个很可能就能安全上朝作证,指认相爷。
夏任一双眼眸正要阴森森的望向昔日同僚,头突然痛了下,脑中又浮现一可能,万一这是计中计中计呢?
裴易没准想到他能想到这一层,万一他本意是想分裂他们呢?
牢里蹲着的两人揉完膝盖一抬头,就发现昔日心思缜密的夏任夏大人,今日仿佛面部抽搐般,一会一个表情。
“夏大人?”郑杨小心翼翼的喊了喊。
夏任吓了一跳,脑子里已经算到计中计中计中计,他一打岔,他彻底忘了自己分析到哪,整张脸阴沉沉的。
“做什么?”
郑杨被他那表情吓的不禁往后退了退:“没事,我就是看你貌似不太舒服,所以问问。”
夏任头疼着,摆了摆手:“没事,你们先待着,等相爷身体好了再说!”
说完,他大步离开,眼神瞥过最靠近审讯室的犯人,一手指着里头的四五个人:“把他们提出来审!”
一个时辰后,夏任头更疼了,这几个犯人说,他们的确听到过“呜呜呜”声,但后来又没了好久,从头至尾只能看到太监经过,以及后来皇上坐到了后面桌子上,似乎的确没审问。
夏任现在多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皇上要设计分裂他们,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将附近的犯人先赶到另一个牢笼里去,反而让他们发现古怪之处?
以及皇上没审问,但侍卫一直待在他们二人身边,也有可能问的。
后头狱丞就这么看着自家大人似乎陷入了天大的难题般的坐那一动不动,他茫然着,他觉得皇上就是吃饱了撑得慌,来这消遣他们的。
不过,他看着夏任神情严肃的模样,神情渐渐跟着严肃起来,这事他一小小狱臣都看得出来,肯定是有问题的,要是真被他猜中,他都可以当皇帝了,一定还有深层含义。
于是,他一块想,一会过后,他放弃了,抬眸看向夏任,只见他眉头紧锁,还在推测,深深佩服。
不愧是曾经破过无数匪夷所思的大案,最后当上刑部尚书的人。
宫内,庄絮猜夏任已经快发疯,慢悠悠的吃完午膳,看向外头,想着要不要再去一趟?
她收回视线,就看到郭昭冲着她笑了笑,笑的万分诡异。
“郭……郭卿?”庄絮突然觉得浑身毛毛的。
郭昭起身,走到她一侧,再抬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眼前。
庄絮猛的打了个哆嗦,安付曾说过,他们在荆北时就亦君亦友,郭昭训斥起“他”来,能让整府的人退避三舍。
“皇上,趁您休息前,咱们先聊下您的终生大事。”郭昭嘴角含笑的将茶杯又往前递了递。
庄絮咽了下口水,接住茶杯,默默的送到自己嘴边,心脏跳个不停,“庄秀女”跟她的事果然暴露了。
“您昨夜宠幸了谁?”
容盛闻言,眉头一跳,往外挪了挪,欣赏外面风景。
庄絮低头不说话,安付老泪纵横的望着她,活脱脱像个发现孩子偷尝.禁.果的老父。
郭昭也忧心着:“要是以前的你,我们也不担心,你以前看人一看一个准,从不出错。但现在的你,你扪心自问,不会被人骗身骗心再骗权吗!”
庄絮喝了口茶,她没这么没用吧?
“那姑娘是谁?”郭昭深吸了口气,“宫女还是秀女?”
庄絮:“……”
郭昭见她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头疼了下,以前深怕他太跳,一天到晚恨不得拿根棍子往死里揍他,现在他揍不下去,却居然提前体会到了老母亲的心情?
深怕儿子被人骗走?
“也没说不让你们一块,只是好歹让我们查下她的背景吧?”
“只要家世背景清白,不是那些打算要你命的人,就算有点心机还心狠手辣,那也无所谓。”
“毕竟你年纪也到了。”
郭昭自认为他这条件已经宽到不能再宽,一般皇帝的妃子也就这点条件,家世清白,不玩刺杀皇帝这套。
他抬头,只见庄絮捧着茶杯发呆去了?
郭昭惊悚了下:“皇上,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家世有问题吧?”
郭昭转而又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家世有问题,只要别诞下子嗣怎么都好说。
庄絮踟蹰了下:“重臣家里的,应该三代清白。”
安付松了口气:“重臣不重臣到无所谓,不过品性如何?能入您眼,长的应该不错。”
他就随口一问,他家主子的第一个女人,最好还是能够温柔一点的。
庄絮:“大家闺秀,温文尔雅。”
虽然好像有点不像。
郭昭彻底松气:“不是那种会作妖的就行了,后宫最忌那种狐媚祸主,还影响朝政的那种。”
庄絮想起昨晚窝她怀里小可怜点了点头,应该作不了妖。
郭昭:“所以,皇上,对方是谁?”
等国库充盈了,怎么也得给那姑娘个位分,现在为了她的人生安全,只能委屈一段时间,但不妨碍他们可以暗中开始筹备礼仪。
庄絮:“……”
容盛看了她一眼,又往外走了步,看向外头,一只麻雀正好飞过。
郭昭不明所以:“皇上?”
“庄絮。”庄絮低头喝茶,只听见刚刚还欣慰的人突然一声惊呼,似乎被吓的不轻。
“什么?”郭昭心头慌着,那个庄絮是梁王前未婚妻,现在虽然不是了,也有传言她进宫那是为了报复梁王,但如果她真的为了报复而来,梁王怎么可能让她进宫,而且,庄絮入宫前名声已坏,还是梁王给抹平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