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半夏就出了季宅,骑马直奔柳巷胡同。锦绣戏庄的老板李弯是主子的人,他一早就认识的。
俩人见了面,寒暄几句。半夏就把信递给李弯,说道:“少爷让我拿给你的。”
李弯一愣,问他:“少爷……是什么意思?”他身穿灰色直缀,头戴书生巾,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瘦小,看着很是精明。
“我也不知道。”半夏摇摇头,“少爷说,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的。”
李弯“嗯”了一声,打开信察看。
……原来少爷是让他去查静阳郡王最近的行踪,看有没有和别人接触。
这边半夏瞅着信送到了,就要告辞回去。
他还要赶着和少爷一起去大兴顾家呢。
李弯知道半夏有事情要做,也没有多留。倒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给他拿了两个,笑道:“半夏小哥,辛苦你跑一趟了。留着路上吃。”
半夏一起床就过来了,确实还没有吃早膳。
他抱拳拱手,“谢了,李大哥。”
“客气。”李弯送他出了后台,一直送到门口,眼看着半夏骑马走了。才转身进了戏庄。仔细算起来,自己也跟着主子三年有余了,都是暗中帮忙做一些事情。主子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舍得撒银子,又讲义气。笼络到不少的能人志士,三教九流的都有。锦绣山庄也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地方。
不过,这个静阳郡王一直以来,也都是以淡泊名利的面目见人。却是皇子中最不受宠爱的。看受封的爵位就知道了。当今圣上共有三子,除了太子爷,剩下的就是秀亲王。偏生二皇子却只封了郡王,还是屡立战功的,想想都觉得不对劲。
皇家是非多……还真是不假。
李弯摇摇头,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秋天的早晨,凉意很重,出了太阳才好了一些。
怕冷的老人和孩子也都由单衣换上了薄薄的夹袄。
武凌侯牛家。
嘉安长公主陪着小女儿吃了早膳后,拉着她的手,去婆母的房里给她请安。
侯夫人王氏正和其他的两个儿媳妇林氏和苗氏说话,看到长媳过来,笑着让她坐下,说道:“正和老二家的说呢,秋意渐浓了。你们趁着年纪正好,多做几身好看的衣裳穿。我的库房里,还有几匹秋香色云锦,放着也是放着,索性拿出来给你们用。”
长媳是皇上和张皇后的女儿,在宫里就宠爱极了。在他们牛家更是独一份的地位,她这个做婆婆的都不敢比。
“母亲体贴,多谢了。”嘉安长公主矜持地坐在一旁,端起手边的盏碗喝茶。
林氏也屈身和侯夫人道谢,又给嘉安长公主行礼:“长嫂安好。您的气色看起来十分好呢。”她是老二牛浩霖的妻子,出身通州林家,祖上出过一位翰林院院士。其实她不需要特地起身行礼,虽说长嫂是长公主。但在家里,还是按妯娌间长幼有序处的,她如此郑重,却有了巴结的意思。
林氏不是不知道,却也只能这么做。整个牛家都是由这位嘉安长公主在把持着,除了她那生来就有的皇家身份,还有牛家的掌家权。她不上赶着巴结,二房在牛家还如何立足呢?
苗氏是牛家老三牛浩源的妻子,进牛家的大门三年了,一直未有生育。人也变得怯懦不已。她看到林氏起身给嘉安长公主行礼,也忙着起身行礼。
侯夫人王氏暗中直叹气。她生了三个儿子,属大房最是强势。虽然是长房嫡子,但到底也有些过头了。阖家上下无不惧怕着这位长公主长媳……好在,她还算是恭敬长辈。一日一次的请安问好还是有的。别的也就算了吧,也追究不起。
嘉安长公主看了看林氏和苗氏,笑道:“都是来陪母亲说话的,就不要如此拘束了,都坐下吧。”她的神情颇为倨傲,是看不上任何人的。
林氏和苗氏互相看了一眼,诺诺地答应下来。
惜姐儿撒娇一般拉着侯夫人王氏的手,笑眯眯地:“祖母,惜姐儿也想要一身好看的衣裳。云锦是最好的布料了,祖母可不可以也给惜姐儿做一件褙子呢?”她身穿粉色绣兰花缎褙,梳丫髻,头戴珍珠发箍。越发显得小脸圆乎乎的,玉雪可爱。
王氏喜欢孙女,当下就答应了,又说:“秋香色不适合咱们的惜姐儿,等祖母给你寻来一匹粉色的云锦,好不好?就像你身上穿的这种颜色,还衬着皮肤娇嫩。”
“好。”惜姐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褙子,规矩地行礼:“多谢祖母。”
“真乖。”王氏揉揉孙女儿的丫髻,怜惜极了:“祖母只要一看到惜姐儿,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心里眼里就只剩咱们的惜姐儿了。”这孩子嘴甜,个性也开朗活泼,是她最疼爱的孙辈了。
惜姐儿也会讨巧,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脸上带笑的母亲,说道:“惜姐儿一看到祖母,也高兴的紧。”
“好孩子。”王氏抱着孙女坐在自己的腿上,亲了亲她的脸颊:“祖母没有白疼你。”无论怎么说,长媳是生了两个好孩子的。
嫡长孙流哥儿更是个礼貌周全的。
林氏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没说话。
都是一样的孙男娣女,谁也不比谁多长一个鼻子一只眼。凭什么,她生的儿女就不如嘉安长公主生的讨婆母喜欢?
苗氏看着祖孙俩亲近,眼圈就一红。
她的肚子不争气,看着别人的孩子心里也是焦急的很。
嘉安长公主倒没有说什么,她稳稳当当地坐在圈椅上喝了一盏热茶,就领着女儿告退了。她可不计较谁的脸面,只要日子过的顺畅痛快,这便是最好的。
等回到自家的院子,惜姐儿挣脱了母亲的手,“我要同二丫玩翻绳,踢键子。”二丫是新买回来的小丫头,刚拨给她用的,身手十分灵活。尤其是毽子踢的好。
嘉安长公主点点头,又嘱咐道:“不许玩的太野,凉了汗就要吃药的。”女儿最容易得风寒,也最怕喝汤药,吓唬吓唬她也好,不然又玩的一头汗,不像个女孩子。
惜姐儿撇撇嘴,有些失望:“我记住了。”
看女儿垂头丧气地离去,嘉安长公主失笑,又打发跟在身后伺候的丫头杏儿,说道:“跟着三小姐,别让她玩的太疯。”惜姐儿在牛家的孙系辈里,行第为三。
杏儿屈身应“是”,转身去追惜姐儿。
嘉安长公主站在廊庑下,看了一会儿远方的天空。
这个季节好,不冷不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