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应“是”,回答道:“奴才是在西城区找到的廖二爷,和他说明了来意后,就把流……”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觉得不大妥当,改了口:“就把人交给了廖二爷。他说让您放心,一切都由他来处理。”
他说的简短,几句话就交待完了。当时的廖二爷是十分震惊且愤怒的,流云也终于知道了害怕。听廖二爷的意思,估计是要把流云带回南京安置了。
季灏“嗯”了一声,不再问了。
只要这二位不出来打扰他的生活,爱做什么便去做。本来也没有情分,他懒得管。
巳时的阳光照射着大地,火辣辣的。
皇城仿佛弥漫在蒸笼之下。
寿安宫到乾清宫的距离不算远,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婉悦一踏进宫门,一眼便看到了铸在江山铜盘的铜鹤和铜龟。和太和殿门前的一般无二,只是略微小一些。
正殿的门前挂着竹帘,有两个小太监守着,一旁还站了宫女。众人自然是认得婉悦的,屈身行了礼。
婉悦说道:“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过来给皇伯父请安了。”
一个微胖身材的宫女应“是”,挑帘子进去了。
很快,伺候皇帝的首领太监常寿手拿拂尘,笑眯眯地出来了,先给婉悦行礼:“郡主,皇帝刚刚睡了一觉,精神还不错。这会子请您进去呢。”他长的白净,又没有胡须,看起来约五十岁左右的模样。倒不显得女气。
“有劳常公公。”婉悦是在宫里长大的,自然认识常寿。
“郡主客气了。”常寿亲自挑起竹帘,恭顺的很,让婉悦进去。眼前的这位郡主有太后娘娘宠着,在宫里简直是独一份的存在,谁也不敢惹。嘉安长公主可是皇帝和皇后的嫡长女呢,惹到了郡主照样没有好果子吃,更别提别人了。
朱凌德靠着大迎枕坐在罗汉塌上,可能是他常常喝药的缘故,侧殿里充满了刺鼻的药味,混着浓重的檀香。实在是不好闻。他看到婉悦走进来时,还笑了笑,“悦儿,你怎地过来了?”
朱凌德身穿明黄.色常服,头发灰白,用玉冠固定。眼窝深陷,精神看着还好。
婉悦跪下行礼:“给皇伯父请安。我进宫来探望皇祖母,惦记着您的病情,便想着过来看一看。”
“起来说话。”朱凌德摆摆手,蜡黄苍白的脸带了柔和,说道:“朕无大碍了,你不必担心。”这个孩子还知道进宫里来看他,是难得了。
婉悦站起身,又听朱凌德吩咐一旁身着嫔妃妆扮的年轻女子,“灵嫔,你先去外间吧。朕和郡主说几句话。”
清脆婉转的声音传来,灵嫔屈身应“是”,退下了。她走到门口时,却打量了一眼婉悦。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这位主?金尊玉贵堆砌着养大的,实打实的好命人。
婉悦感受到了灵嫔的视线,却只当没有看到。她是见过灵嫔的,倒不觉得稀奇。现在皇帝病着,伺候的人却是灵嫔,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别站着了。”朱凌德摆摆手,让婉悦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季灏对你还好吗?”侄女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婉悦点点头,说道:“他对我挺好的。”
季灏对他确实是好。
“那就好。”朱凌德难得的温和:“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早早地过世了……朕的心里也是难受的。起先你喜欢乔家大公子,朕原想着,等再过两年,你若是实在喜欢,就把你指给他。乔家大公子再如何傲慢,有朕在,他也不敢对你不好。后来季灏出现了,朕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样好的姻缘比你嫁到乔家还要好,朕的心里也为你高兴。”
他是皇帝,宫里的孩子也不少,却鲜少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见到了她,又想起了早早离世的嫡亲弟弟。
婉悦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说出这番话,一时间也有些怔愣,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谢谢您,皇伯父。”
眼神澄澈又柔和,里面含着一腔真诚。
人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就算朱凌德对她的好里面添加了算计,但那些好也是存在的,不能因为算计,就完全地抹灭了那些好。这些年过得肆意痛快,虽然遭了许多人忌恨,但肆意痛快也是真的。除了皇祖母的偏爱,还有朱凌德在背后的支撑。
无论承认与否,她每次和嘉安长公主闹起来时,朱凌德几乎是没有插手管过。实在是碰上了,也只会斥责嘉安长公主。
朱凌德或许对她不够好,但总是在履行一个长辈的职责。
婉悦的性子虽然淡漠冷清,后来也想明白过朱凌德为何要对她这样。却从来没有恨过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