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怨您。您走之后的当晚,太后娘娘还用了一碗饭。”一旁的音容拿着帕子擦眼泪,劝道:“一直都好好的,就算小太监来报信说正宣帝崩逝,太后娘娘也撑住了。直到去了乾清宫才……”
她话说了一半,却不肯往下说了。
婉悦用手背去抹眼泪,转身去看许嚒嚒,问道:“刚刚在廊庑下,你就提到皇祖母是从乾清宫回来后吐的血……而音容和你说的又基本一样。那么昨夜,乾清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嚒嚒一怔,低下头。
有些事情不能说。
音容和许嚒嚒都不吭声,婉悦更加觉得不对劲。
她抿了抿唇,说道:“我去找别的宫人问。”宫里那么多的宫人,问一个不肯说就问第二个,总有人会说出来的。
“郡主,别。”
许嚒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婉悦叹了一口气,起身搀扶她,无奈地:“嚒嚒,你知道我的性子。”
许嚒嚒却执意不肯起来,“郡主,太后娘娘一向不肯让您知道宫里的肮脏事,奴婢实在是不能说。”
“不让我知道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吗?”婉悦的嘴角轻扯,“……其实我都知道的。”不过不说出来而已。
许嚒嚒“唉”了一声,到底还是不肯说。
“郡主,奴婢告诉您。”
音容却开了口,她昨夜也跟着太后娘娘去了乾清宫。许嚒嚒晓得的,她也晓得。与其让郡主在别人哪里得知真相,倒不如由她亲自说。
“音容!”许嚒嚒警告道:“不许忘了自己的身份。”
音容却倔强极了,“嚒嚒,我倒觉得应该和郡主说的,哪怕让郡主的心里有个顾忌呢。”
“你……”
音容不去看许嚒嚒的脸色,兀自把事情全部讲了一遍,末了,又补了一句:“太后娘娘是觉得大家都在合伙欺骗她,所以才越想越生气的。”
婉悦死死地咬住下唇,以至于出了血都毫无自觉。她和皇祖母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也不难猜。只是季灏实在是心计了得,他的前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给,他自己就去拿了。
也对,靠着别人得来的,总不如自己抢来的快。季灏或许根本看不上她的那些给予,而甘愿冒险和新帝合作,一旦成功就直接跃上了高位。这样的胆魄着实让人佩服。
只是,季灏有在乎她的感受和立场吗?
她再嫌弃皇宫,这里也是她长大的地方。皇伯父再如何对她戒备冷淡,也是真心护着她的。特别是皇祖母,老人家养她长大,心尖子一般的宠着……临了就应该被活活地捅上一刀?即便捅刀子的人是季灏,而不是她。
在她的心里却是没有区别的。也是不能被原谅的!
正如在别人的眼里,她嫁给了季灏,她和季灏便是分不开的整体,是一家人。
音莲离婉悦最近,都被吓住了,声音颤抖:“夫人,您别伤害自己……”
婉悦反应过来,拿起帕子擦了擦,鹿眼儿泛起泪花,还安慰音莲:“我怎会伤害自己呢?别瞎想。”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仅不会伤害自己,还要努力地活下去。哪怕是硬撑起来的气势。小时候,是皇祖母给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安稳的长大。到了现在,她要给皇祖母撑起一片天了,最起码先养好皇祖母的身体。
主子看起来赢弱的厉害,却偏偏一副坚强的模样。就像是突然没有了保护她的人,被迫着长大了。
这种被迫着长大的感觉让人看着,心里都跟着难过。
音莲“嗯”了一声,鼻尖一酸,背过身去。
外面传来小宫女的通禀,说是梁太医过来给皇太后扎针了。
婉悦扬声让他进来,又问道:“梁太医,皇祖母什么时候能醒?”
梁太医摇摇头,“老朽也不敢说。只不过拖的时间越久就越糟糕。”
婉悦和音容几个人去了外间。仅留下许嚒嚒在一旁伺候。梁太医看病或者扎针的时候,都不喜过多的人在场。他是伺候皇祖母的老人了,婉悦很熟悉他,一些小习惯,也都是知道的。
音容倒了热茶递给婉悦,和她说宫中的改变,“张皇后被软.禁在景仁宫了。新帝入住了坤宁宫,郡王府的侧妃、妾侍以及公子、小姐们也被接到了宫里,郡王妃宋氏虽然还未册封皇后,但也和新帝一起住在坤宁宫。琬嫔娘娘则搬去了长春宫。”
婉悦点点头,没说什么。
朱资淮继任新帝,宫中的格局迟早要改变,算不上稀罕。倒是软.禁了张皇后这事,做的有些太明显了。
音容又说:“新帝早上来过寿安宫探望太后娘娘,吩咐了太医院全力救治,看着还是和以往一样孝顺。”
孝顺?谁知道他是真的孝顺,还是做给天下人给。毕竟皇伯父崩逝后,接连就是皇太后病重,太说不过去了。
婉悦低头喝茶,往后坐靠在圈椅背上。
她原来从来不去思考这些问题,觉得没有必要,但现在不一样了。周围的环境诡异,处处都是算计,也容不得她不去思考。
一上午都没有喝茶,婉悦口渴的厉害,喝了一盏,又让音容满上了。
她低头又喝了几口,才问道:“太……朱资良一家是被关在宗人府吗?”
“不知道。”音容想了想,回答道:“要不奴婢找人去打听一下?宫里乱糟糟的,想必也容易打听出来。”
“不必了。”
婉悦说道:“……过几日吧。”
这时候太敏.感了,估计也不好打听。
天空又下起小雨,雾兮兮的。
梁太医扎了针就出来了,和婉悦说道:“老朽就在后殿里熬药,若是太后娘娘醒了,让人去通知老朽即可。”
婉悦应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最疼爱郡主,郡主也最和太后亲近。所以,才觉得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