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亲生的,即使平时母子间交流极少,杨月明也能轻易捕捉到池影的细微动作。
她也不点破,侧身让池影走进来。
母子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杨月明端出保温瓶和瓷碗,给池影盛了满满一碗松茸鸡汤,连着勺子递到他面前。
池影没有过分的口腹之欲,吃什么都跟神仙喝露水似的,浅尝辄止。但他在剧场里闷热坏了,在车上又贪了凉,冷热交替下,好像有得热伤风的趋势,现在身上冷得很,头也有些疼。
这一碗暖暖的鸡汤喝下去,他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身体暖了起来,房间里也暖融融的,他又解开了风衣的扣子,将衣服挂在沙发靠背上。
杨月明抿着唇笑,一言不发地看他沉默着喝完一碗松茸鸡汤,还把几块鸡腿肉吃干净了。吃完后,还颤着长睫,将端着空瓷碗的手伸到她面前。
意思是还想再喝一碗。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个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儿子身上,好像多出了一丝人情味儿。
她也不知道,池影的这个细微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总之,这是一个好征召,今后也许会变得越来越好。
就像好几年前,他也是从一个小小的征召开始,渐渐变成了如今这幅遗世独立,不似凡人的模样。
说得好听些,是超然脱俗,遗世独立,实则,不过是一池被掐断了源头的死水。
她和郑文钧一起,咨询过很多心理医生。
面对这没有症结的病,不同的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法也不尽相同。有的医生说不能急,只能顺其自然,有的又说需要激,要用强烈的感情刺激他。
杨月明走神得有点久,池影见她没反应,又放下碗,手伸向保温瓶,想要自己舀汤。
杨月明擒着笑,打了一下池影的手背:“别喝了,等下要是心心想要再多喝几碗,可就不够了呀!”
池影的动作怔了怔,随后轻轻放下空碗。
他来的路上就挺纠结的,进酒店电梯时更纠结,直到现在内心还在挣扎。
趁殷沁还没来,他是不是应该走了。
要是在这里遇到,殷沁大概会不高兴的。
池影又想起了在导师休息室里,殷沁一见到他,就把眉心蹙了起来。
他不安极了。
杨月明看着他微抖的睫毛,笑着问他:“今天心心的舞台怎么样呀?留下来了吗?”
“……挺好的,留了。”池影轻声道,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在舞台上光华耀眼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杨月明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她抬眼,看见池影穿着的衬衫有些显小,特别是胸口那块,紧到衬衫版型都变了点。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太出来。平时穿问题不大,可今天他是在录节目呀。
她刚想责怪池影,怎么选了这样的一件衣服,也不怕在镜头前丢人,门铃就被按响,同时她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手机:“哦哦,心心到啦,他给我发微信了,说在门口。”
杨月明忘了衬衫这回事,赶紧站起来去开门。池影却比她动作还快,像阵风似的,蹿进套房客厅的洗手间里。
杨月明:“……”
她跟郑文钧不同,郑文钧主张维持现状,而她主张刺激法。即使是引起池影的负面情绪,也比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的好。但她做得再多,池影自己抗拒,又有什么用呢。
她低下下巴摇了摇头,轻轻一声叹息,打开房门时,她脸上又是殷沁熟悉的笑容,热情洋溢。
“心心啊~快快快,鸡汤冷了就不好喝了呀。”
“真是太麻烦您了。”殷沁跟在她身后走进来,“我妈也就是顺口一说,您怎么还真给记挂上了。我要是不把您捎的汤喝完,可不就辜负您好意了嘛。”
“就是说呢~”杨月明笑答。
她收起挂在沙发靠背上的一件灰色风衣,挂到客厅的衣架上,又毫不在意地将茶几上池影用过的碗拿到自己这边,拿出一个干净的新碗摆上,示意殷沁坐在摆上新碗的那一边。
殷沁没注意到灰色风衣,但注意到了茶几周围的细节。
旧碗上沾着油星,残留着几块碎骨,茶几边上面对面的两个沙发都被拖开,与茶几保留着一人的距离。
杨月明什么也没说,但这些细节组合在一起,殷沁就知道,在他来之前,房间里还有别人在。
猜到那个人有可能是谁,殷沁愣了愣。
靠!隋清那个乌鸦嘴!
幸好没有真的面对面遇到。应该是池影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走了。
杨月明低头给他盛着汤,殷沁微调好表情,坐在沙发上。
杨月明没提起,他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撞上去。
他上一次见杨月明的时候,已经明确跟她摊牌,自己不再喜欢池影,还把阿福从池家带了回来。但想着杨月明以前千方百计撮合他跟池影的那股誓不罢休的劲儿,殷沁觉得,摊一次牌并不一定有用。
也许原主对池影过分执着,并且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有杨月明不停鼓励他的因素在吧。
他和池影的事,杨月明不再提起当然皆大欢喜,若是再提起,殷沁只能一次次用狠话断了她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