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猛地抬眸,对上他稍纵即逝的笑意。
他······他在幸灾乐祸?
夏霁本是一派楚楚可怜,可怒火一瞬烧灼着她的理智,夏霁就势提起叶煦的衣领:“我看到了,刚才是你故意绊我的!你就是蓄意报复,想让我都重写!”
叶煦直面她的愤怒,无奈举起了手做投降状:“我说,这可不是我弄的啊,你是绊在门槛上了,你重写对我有什么好处?”
夏霁顿时哑口无言。
视线一瞥,叶煦的手上还有着红色的烫伤。
她气恼地松开手,可怜兮兮蹲在地上捡着纸张,她细细数了数,大概只有三遍是能继续交上去应付的,其他的全都黑乎乎成了一片,看都不能看。
拿这个交给皇后,只怕她会落个更惨的下场吧?
见状,叶煦叫来宫人,将这地上的东西打扫干净。
可夏霁蹲在那一滩污渍前,没有半分想要挪动的架势,宫人犯了难,一时只能以求救的目光看向叶煦。
后者叹息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屋内重新归于寂静,夏霁蹲在地上半晌腿渐渐酸麻,她擦了擦眼泪,撑着腿站起身,一言不发坐在桌案前,研墨提笔。
叶煦便站在那里,静默注视着她。
朝阳淬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于室内,轻纱般笼罩在夏霁的身上,她提笔的手在抖,依稀还能听到啜泣声。
饶是再硬的心肠,也生了几分不忍。
叶煦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些糕点,他踱步到夏霁面前,将糕点递了过去。
“吃些东西饱腹吧。”
话落的瞬间,女子脸上的委屈神色一瞬止住,她眸中化开了点点欣喜,眼前甜腻的糕点映衬着她的笑容,是难得赏心悦目的画面。
夏霁向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她当即放下笔,叶煦贴心地将毛笔放在笔搁上,见她一手抓起糕点囫囵吞下,慌忙的模样像是被人催着一般。
叶煦怕渣滓落在身上,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
一顿“饱餐”过后,夏霁看着叶煦的眼神多了些复杂,想不到自己穿书以来,这个反派倒是给了自己不少安慰。
但一想到他在自己设想中做的种种令人发指的事,夏霁心中的感动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慌忙收回自己几分忌惮的视线。
屋内只有狼毫与宣纸摩擦的沙沙声,夏霁宁心静气,对眼前的一切坦然接受。
快抄完,抄完赶紧回去睡觉。
这般想法给予了夏霁源源不断的动力,她抄完了几遍,外边日头西斜,夏霁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单是睡觉还不够。
她要再多吃些饭。
叶煦略为困顿,他在这一直陪着将近两天,比做些重活还要累,可看夏霁却精神炯炯,虽有疲倦,但却未气馁。
这伊承徽,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几遍了?”叶煦问道。
夏霁活动了一下手腕,答道:“还差两遍。”
熟能生巧,夏霁抄书的速度比昨天不知道快了多少,且字迹也渐渐干净起来,虽还是丑得惨不忍睹,但好歹算是有进步。
夏霁沾沾自喜:“再有一个多时辰,很快我就能抄完了。”
叶煦收回视线,到底是没打击她,她该庆幸皇后娘娘没让她把《资治通鉴》亦或《史记》抄十遍,否则她就要在这书房里度过后半辈子。
不过话说回来,抄那些东西也总比抄《女诫》有用得多。
叶煦视线一扫,《女诫》一书在他的眼中如路边的杂草一般。
好半晌,叶煦才收了讥讽的笑容。
屋内针落可闻,清浅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叶煦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书籍,文绉绉的古文落在眼中,却丝毫不能激起他半分情绪。
视线远眺,长安朱甍碧瓦重重,即使已经看习惯了厅殿楼阁,但还是觉得处处陌生。
叶煦这般看了良久,直至眼睛微微酸胀,跪坐在一边抄书的夏霁终于放下了笔,兴奋道:“抄完了!”
她的声音掺杂着无比的喜悦,宛若完成了什么大工程一般,叶煦起身走向她,耐心翻阅着龙飞凤舞的字迹。
余光一瞥,对上了夏霁希冀的视线。
“我可以去把这些交给皇后了吗?”
叶煦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似乎被她的雀跃所打动:“可以了,现在皇后娘娘还没睡下,臣引您前去。”
说罢,他走在夏霁前面,厅殿楼阁尽数沐浴在墨蓝色的苍穹之下,叶煦颀长的身躯融于这幅画中,夏霁缓步跟在他的身后,忽然就想把眼前的一草一木用相机照下来。
这种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夏霁便自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