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许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在冬天，晚上的S市大概有零下十度左右。
尤许反常地去掉围巾,露出被冷风吹得粉红的脸和修长能轻易折断的脖颈。他插着兜从大学城的小吃街走出来,周边摊贩都收了摊,店铺也紧闭大门，只有头顶微弱的老弱病残路灯,喘气似的撕拉闪着，阴影打在尤许身上，明明灭灭。
如果是在往常这个点,小吃街正是热闹的时候。
有风卷过,将地上的垃圾袋吹到半空,尤许侧身躲了过去,脚步未停地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个分叉口，左边是阴暗悠长的小巷子,右边拐过去就到了大学城的主干道上。
尤许抿嘴，转身钻进了巷子里。
“啧，这种要命的做法你可不能学。”大学城主干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面包车内,戴眼镜的男人取下身上的耳麦,偏头对旁边的人说。
老四瞥了任意一眼,“转了几个小时，那东西还不出来，不下点儿套，能耗到早上去。”
“现在能下去了吧？”
“去,怎么不去？！”任意转身开车门下车，“我是拿他当了诱饵，但你也不用这么给我脸色看吧。”
“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东西我已经追它好几个月了，前段时间没了踪迹，谁知道是跑到S市来了。它天生以吸食鬼气而生，只是不知道S市到底有什么，能够吸引他冒着被猎杀的风险过来，直到我看了S大死的那两个人的尸体。她们身上都曾经有过鬼气依附痕迹，虽然很少，但粘稠度却很高，非常吸引像它这种的脏东西。”
“S市应该还隐藏着另一个我不知道的邪秽。那些死的人之前应该都跟这邪秽接触过，所以身上才会沾染鬼气。你朋友身上鬼气最为强烈，所以他是关键。”
老四挑眉，没说话。
任意靠在车身上，叹了口气。他从兜里摸出一只烟来，递给准备下车的老四。
老四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接了过去。任意摸出打火机倾身上前，晚上风很大，他伸出一只手到老四脸侧挡住风向，小拇指蹭到老四冰凉的脸颊，两人都是轻微地一抖。
打火机在两人的气息交缠中跳出蓝色的火焰，烟头被点燃，发出轻微，“滋滋”声，在这突破安全距离的姿势中，一种莫名的幽微感情在两人心中萦绕生长。
老四抬眼，正好撞进了任意看他的视线，他呼吸一顿，伸手将人推开，“离这么近干什么？”
“看你啊。”任意视线在他脸上巡视了一圈，而后笑着将打火机收了起来。
老四没理他，抬腿往尤许的方向走。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等他们找到尤许的时候，尤许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旁边还有一滩褐色腥臭的液体。
老四走进，将人翻过来，“方瑜？？！！”
任意盯着那滩液体，指了指尤许怀里的人，“他杀的？”他伸手探了探方瑜的鼻息，“还没死？”
老四抿嘴看他，反问道：“很意外？”
任意摊手，“只是有点儿好奇。正常人是抵不过这东西的，碰上就死。”他盯着还在昏迷中的方瑜，“这位运气也忒好了点儿。不光将这东西搞死了，还让这东西失了躯体，成了一滩不明液体。要知道这东西的躯体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老四没理任意的话，只指挥着他叫救护车。
“许，你没事儿吧？”
尤许怔愣地抬起头，眼角通红，脖颈上一片青紫色的勒痕。
他本来在外面这样来回踱了几个小时，一直没有人出现。任意说过，他身上的鬼气对那东西有致命的吸引力。
现在饵在这儿，它却不来，应该是在忌惮些什么，又或者它早就知道这是个套。尤许犹豫了下只能冒险脱离安全视线。
巷子狭窄幽暗，这条出口连着那条的入口，弯弯绕绕就像人的肠子一样。尤许靠着墙根走了没有多长时间，耳朵里的连接器就传来跳频的声音，一会儿是入睡摇篮曲，一会儿是深夜故事会，吊诡的恐怖音效爬进耳朵，尤许打了个冷颤。
耳麦都是固有的频率，不可能产生这种窜频的情况。
它来了？尤许抬头环绕四周，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他拿手机给老四发了个定位，耳麦传来主持人拿捏着的声音，尖尖细细，一时分不清男女，“发不出去哦。”
尤许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浑身紧绷了起来，手机上的消息不停转着圈，没有发出去。
“你身上好香。”耳麦里恐怖的音效纠缠着疯狂的笑声，刺进尤许的耳膜里，他快速地抠下耳麦扔掉。
耳朵里有液体流出来，尤许用手摸了摸，是血。
他转身拔腿就跑，后面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的衣角，而后将他往后重重地箍在了墙壁上。
一团黑色的人形从墙壁中爬了出来，双手缠上了尤许，冰凉的气息打在颈侧，那东西再用下巴摩擦着他的肩颈。
黑色人形嘻嘻笑了声儿，问道，“你上次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
尤许闭眼咬牙挣扎着，他越挣扎，被勒的越紧。
尖利的手爪从尤许的额头刺入，阴气顺着遍布全身，他能感觉自己身体外裹着的那层表皮被一股空气跟骨肉慢慢隔开，皮肤像是胶带一样被一点点撕下，从额角开始向下滑，发出噗噗的刺啦声
尤许疼的全身青筋暴起，在凌冽的寒风下，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要听话哦，别叫别叫。”那人形伸出来一只手，捂住尤许的嘴巴，额头上的动作不慢反快。
有风带着血腥味吹向巷口，引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是老四么？汗水混着血水流进尤许眼睛里，他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个高大模糊的人影。
哦。不是老四。尤许重新低下头去，极致的痛苦和对未知人形的恐惧早已磨灭了他求生的希望，他现在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