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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选择(1 / 2)


怎样的情况才会吓得直哆嗦?

如果他是没病装病,那么吃了药,就不会这样……

宁纾心里乱糟糟的,她其实今天一直感觉不大对,梁樾太听话了,明知道自己有病不能饮酒,还一杯接一杯喝得开心……

“公主,走吧。”术拉着她钻进灌木丛,七拐八扭地走了一段偏僻小路,到了下水的地方,递给她一支芦苇管,用作水下换气。

宁纾回头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为政殿方向,告诫自己: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奸佞,是他窃取了本该属于太子哥哥的王位,是他驱逐了母后,是他明知你和晋成表哥有婚约还想横插一脚。你没有对不起他,你做孟季、做阉人庆都不曾对他不起,更别提现在,即便你杀了他也不会被人指摘。

宁纾按下心中所有的杂念,跳下水,抓着术的腰带,由他带着躲避守卫,向洛河潜流。初冬冰冷的河面,微微有些浮冰,她自下了水就再没有一丝温热,诡异的是竟然满头满脑挥之不去都是与梁樾初见的画面——她在泮宫外的河水中浮浮沉沉,攀上了一个少年。

经过一整天的太阳哄晒,到了夜晚,白日里的连天白雪化作薄薄的一层,遭人来人往的践踏,踩入地表混同泥浆。喜在为政殿外不停地来回踱步,他的鞋因为这冰冷的泥浆已经湿透,脚都没了知觉,可是根本不敢进殿伺候,大殿中尚有几名内侍秉着呼吸擦拭地上的黏腻血迹。

殿外台阶下的泥泞中,跪着个中年重臣,相貌英俊,穿着华贵,正是太后的亲信州吁。这个人,喜是知道的,他曾是梁国的大谏,亡国入宁后靠着太后与相国渐渐成了重臣,更是在先王驾崩后与太后过从甚密。

看着这个面色凄灰的贵人,喜暗自摇了头,废太子宁酉逃出沥山的内鬼查出来了,竟然是他!

相国自与宁纾公主饮酒归来后,便得到了蒙氏的奏报,内容详实,证据确凿。相国当即下令封了太后所居的兰台宫,抓了州吁与一众面首。

面首方才已经被全诛,州吁则是一直跪到现在,等候发落。

他的膝盖已经麻木,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汗湿的衣服被西风一吹,冰凉。为政殿抬出来的血尸,他看到了,把沿路的泥浆都染成了黑红色,以至于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铁锈的淡淡气息,死亡的味道。州吁攥紧了膝盖上的衣袍,可是麻木的冰冷已经抓住了他的心,像是随时可能要被摘掉。

此刻的为政殿如死寂一般,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直到皂靴走在地上,发出“囔囔“的声音,他才猛地止不住深深地喘气,是梁樾出来了!

“殿下,臣知罪!”他喊了出来,他喊的是在梁国的旧称,指望梁樾能记得当初他们携手政变时的情谊。

梁樾脚步不停,从他身前而过,似是没有看到他,州吁心里一紧,梁樾放过他了?不可能!他这样淡漠,一定是当他是死人了!

州吁再也顾不得,一把抱住梁樾的脚,头脸埋进泥沼:“殿下,求您看在旧日情分,饶了我这次,臣以后归隐山林,不再出来现世。”

梁樾拔了脚,没拔出来,腹内火气逼迫,当即用另一只脚狠狠踹了州吁头脸。州吁吃痛放开了胳膊,他才收回脚。

“臣与太后都知错了,是因为遭奸人蒙蔽,害怕相国生了异心,才会放宁酉出逃,以牵制相国,求相国饶恕。”州吁抬眸哀求,却在看到梁樾面色时,骇然倒手脚冰凉、僵硬不能动弹——梁樾他在笑!

明明因为宁酉出逃,以至于宁国攻晋遭遇大挫,州吁想过梁樾的反应:吃惊也好大怒也罢,但从未想过,他会是这幅表情!

笑得真心实意,笑得阴森诡异,他本就生的极英俊,一改往日的冷淡内敛,此刻的眼尾唇色都殷虹似血,苍白的脸色下隐隐透着嗜血的兴奋。

州吁心里咯噔一下,汗毛倒竖,牙齿轻轻叩击:“相、相国……”

“你可知太后有了身孕?”梁樾低眸问。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州吁呼吸一滞,喉头滚动,心跳如同雷鸣,重新拜倒在地:“臣的确为太后进献了面首,但是臣色衰爱驰,太后早就不再与臣亲近。”

听罢,梁樾再次冷笑:“看来你的确知情。”

州吁抖如筛糠,隐有尿意而下,他魂飞破散,面色惨白地解释:“此事与臣无关……”话没说完,州吁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痛到他整个人僵直,五脏六腑搅作一团,噗呲呲的喷水声音不断地从剧痛的地方传来。

州吁的脑中一片茫然,眼前的场景却愈发清晰——梁樾从他身上剧痛的地方抽回佩剑,剑刃的血槽里血流如注。

他被梁樾就这么杀了,没有刑名!

州吁扭曲着身体,双手撑在血泊里,从地上爬起,无法站立,只能跪坐着,他想控诉梁樾,可是梁樾拖着剑离去,丝毫没有为他停留的意思。

“梁樾,我何错之有!”他用尽全身气力地喊,可是声音无比小,小道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你杀人如麻、轻启战乱,迟早众叛亲离……”

兰台。

“太后,这喝下去,胎儿是没了,但是恐怕你也要大出血。”医女浑身颤栗,以至于捧着的药都轻轻洒了一些。

梁姬面色虽不是很好,但是眉宇间全是坚毅:“给我。”

“太后……”医女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梁姬端起药,仰头一饮而尽。

她大意了,胎儿已经稳固才发现有孕,恐怕打下来的胎儿都已经成型,一般的红花、麝香都无法尽快流掉,只能行虎狼之药。

喝了药,梁姬深深喘了一口气,跌坐在席上,浑身发软。

“参见相国!”

“参见相国!”

殿外此起彼伏地响起宫人的拜见之声。

他来了。

梁姬嘴角微微讽刺上扬,真是快呀。

一见面,梁姬就发现不对劲,梁樾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她来不及多想,按照打好的腹稿,跪了下来,梨花带雨:“阿樾,事已至此,阿姐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错就是错。是我犯了糊涂,放跑了宁酉。只是你杀了那么多宗室,再杀我的话,恐怕朝堂不稳。我以后一定不与你作对,你放过我可以吗?我们是同胞的手足,这世上一直都是我们相依为命,你再原谅阿姐这回好不好?”

“阿姐?”梁樾笑了笑问:“太后这里好浓的药味,可是病了?”

见他并没有纠缠宁酉的事,反倒关心自己,梁姬隐隐有些不安,但是仍是松了一口气,她淡淡伤心:“不过是安神的药罢了。你封了兰台,还抓了我身边的不少近侍,我心中着实恐慌。”

梁樾抬了抬手,庖厨抬了一大锅水煮肉上来,油腻腻的肉味,令有孕在身的梁姬想吐。

“何意?”她问:“又不是祭祖,这种胙肉弄过来做什么?”

“阿姐说我抓走了你的近侍,这不是来还了么?”梁樾笑了笑,白森森的牙齿与嫣红的唇,煞是好看。

梁姬浑身僵直,空气中的肉味,与锅里白花花的一块块,令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方才吃进去的虎狼药配着早膳和胃酸,一起倾泻在地,毫无保留。

“太后……”兰台的近身宫婢本来纷纷要上前搀扶太后,却不想相国亲自扶了她,她们只得胆战心惊地退了回来。

“太后喝得药全吐了,啧啧,好生可惜。”梁樾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好在安神药,本相也给太后带来了。”

黑黢黢的药汁混合着苦味被寺人典端了进来,典恭敬地冲梁姬行礼:“太后请用。”

梁姬只觉得梁樾的抚触仿佛是冰冷的毒蛇舔着芯子,阵阵寒意爬上发顶,发根渐渐发硬,她心如鼓鸣:“什么药?”梁姬说完,闻着肉香,又是一阵胃酸上涌,她捂着嘴,勉强忍住。

梁樾没回答,凉凉道:“阿姐究竟是信我还是不信我?我说是人肉,你就信?我说是安神药,你却不信了?”

典又上前,把药送了送。

梁姬被药碗的温热触碰,神经质地弹跳而起,离开梁樾的手,躲到角落,她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眼珠鼓起,盯着梁樾,仿佛受惊的母狼。

梁樾看了看手,上面安抚她后背的触感尚存,似乎在叫嚣着杀虐,他将手指攥起,目光示意寺人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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