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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汹汹行路(2 / 2)


嘈嘈嚷嚷的人群从远处出现,领头的便是周王姬寿。

他本以为是杀人越货的强盗,或是流窜隐匿的亡国旧贵族,只消恐吓几句再奉上礼物便可退敌,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却不想是睦邻友好几十年的宁国,还是宁国相亲来。

这什么事?

他擦着仓惶来迎的虚汗,斥责道:“梁相国,半夜引军前来,究竟意欲何为?”此言一出,周国众人哗然——竟然是宁国攻破城池?!

“兴师,自然是问罪。”梁樾的声音阴凉。

“大胆!”周王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颤着年老下垂的腮上皮肉:“问罪?问什么罪?世上岂有臣下问罪于上的道理?!”

“唰”地一声剑鸣,周王便看到梁樾的剑锋指着他,寒光逼人,语调乖戾:“本相奉劝大王莫要不识好歹,趁早将本相的妻子交出来,否则,周王室的千年国运会折在大王手上。”

“什么?”周王耳朵嗡嗡的,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年轻得可怕的宁相:“你在说什么?”

事实上,周王姬寿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周室开朝以来虽列国纷争绕绕,没什么权柄,但从未想过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灭了周王室!

他不怕乱臣贼子,身死国灭,遗臭万年吗?!

而且理由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荒谬!太荒谬了!

“寡人不信你敢!”周王突地想通了,比起相信梁樾敢灭国,不如相信他是在危言恐吓。

梁樾沉眉,乖张道:“周王室当年分封列国,讨逆平叛,为天下共主。如今坐视封国破灭、百姓流离失所,大王有何资格、有何面目自称天下共主,受天下供奉?!不过一尸位素餐、蠡蛀之奸!”

火光下的梁樾似是什么食人的妖怪,周王心彻底沉了下去,幻想破灭:“疯了……人人都道你倒行逆施,疯癫独夫,寡人还当是以讹传讹,如今看来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梁樾眉头一跳,“你不过一偏安小县的蛀虫,居然也敢勾结晋成,妄图颠覆天下盟主之国,真是疯的不轻。”

说完,他挥了挥手:“给我搜!”

刀剑加诸,周王一干人等郁郁不忿,狂躁大骂,但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梁樾手下的骁勇之军如入无人之地,明火执仗,四下搜查。

沉睡千年的周王畿,此刻犹如被惊醒的幼儿,惊惶失措,恐惧不安,一处井田旁的桑树林,废王后吩咐隐藏此处的手下,将宗正府的仆从全部绑到桑树上。

仆从们的喊冤嚎叫与远处宁军造成的滋扰声混成一片,马车转了个方向,宁纾拉住母后:“不去晋国的吗?”

废王后有些悲哀,但更多是怒火:“你哥哥和晋成沆瀣一气,坐视你被梁贼囚困,如今既逃了出来,母后自然不会送你去晋成那里受气。”

“可是梁樾来了。”宁纾眼皮微跳:“没有晋国的接应,怎么走?”

“不必担心,一天下来,梁樾母亲的事已经在都城流言遍地,他不会在周王畿待过天亮,咱们先找个地方藏匿。晋成与蒙居那老匹夫约好,只要梁樾出宫,便对宁宫里的势力进行清洗,等梁樾回去,呵!”

废王后颇为痛快一笑,眼角瞥了眼远处的火光:“这个人真的疯了,竟敢逼迫周王。不过这样也好,师出有名。”

“蒙居?!”宁纾失声。

“树倒猢狲散,梁樾既是个疯子,自然得另寻出路。”废王后理所当然:“乌合之众,利散人散。”

“可是梁樾现在还没有疯,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宁纾五脏六腑仿佛被碾压般地疼痛:“你们要怎么对待他?逼宫之后,杀了他吗?”

所有的人,连季氏、蒙氏都投靠了晋成……梁樾现在又只身追她出来……

“你怎么了?”废王后语气冷了下来:“什么你们?是我们。你究竟站在谁那一边?!”

“你们要怎么对付他,我管不了。可是,为什么用我骗他出宫?你们知道他在意我,从止殉令开始,你们就知道!”宁纾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里,无尽的海藻密密麻麻地缠绕了她,令她不得动弹。

“从小到大,我对母后毫无保留,什么都听母后的。可是母后你呢?你明明说是为了我,为什么还要利用我?!”

“难不成你还对梁贼抱有幻想?”废王后冷声:“明日是你们成亲的日子,如今却是他的死期。梁贼侮辱你,你此刻不该痛快吗?!”

“母后,你当我是牵线木偶了。”宁纾不复方才的激动,她声音低低的,仿若在水底沉没。

废王后觉得女儿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刚要开口,便听她说——

“我跟母后出逃,是因为母后已经和宁稗王叔他们串联好了,不走,意味着梁樾会伤害母后。我希望母后好好的,就如同五年前……只要能让母后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废王后更加奇怪,甚至是说有些听不懂,女儿此刻平静的诡异:“你在说什么五年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让母后和太子哥哥开心,不让你们失望,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梁樾,就难过得要死掉。我逃婚害他受辱,父王害他……母后骗他,这些只要我不再见到他,就可以不去面对,就算难过,只要和母后在一起,就不难受了。”

宁纾轻轻嗅了一下鼻子,将手放在胸口,一双眼睛红彤彤地看着她:“然而现在,这里好难受。像是被钝钝的刀割一样。”

一股茫然的心慌意乱袭来,废王后缓了脸色:“你只是奔波劳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不会好的。”宁纾摇头。

“相信母后……”废王后话未说完,在次被宁纾打断——

“我想岔了,其实我和梁樾早就成亲了,五年前,他把坟茔迁到祖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自始至终,和他定亲的、成亲的,都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人。人怎么可以换一个身份,就什么都不承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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