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已经确认没有危险了。
宴会上已经放起音乐,像是在跳舞,应该还有什么表演,他和展星洲分道扬镳,沿着草坪慢慢走回花园,看见两个人影站在灯下,一个像是管家,在听另一个人说话。
说话的那个人停了下来,然后看见了他。
“苏容?”博焱的语气带着迟疑。
苏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不好看,毕竟没有哪身衣服能在草坪上打几个滚还好看的。和展星洲蹲在路边吃苹果的时候还没觉得,被博焱的目光一看,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话说回来,刚刚那个发现自己在偷苹果的人的声音,是有点像博焱来着……
“好了,没事了,你先去忙吧。”博焱先打发了那个管家,转过身来面对苏容的时候还是十分温和:“你刚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
苏容实在没勇气跟他说出“苹果”这两个字。
“我刚刚听见一个人,声音有点像你。”他十分聪明地试探道,悄悄打量博焱脸上的表情。
“是吗?”博焱笑得眼弯弯:“那你一定听错了。”
那种紧张感又回来了,博焱身上就有这种矛盾感,因为他这个人其实是危险的,但态度却又文质彬彬,常让人产生误会他的负疚感。
远处的音乐声还在继续,苏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背后是高大的苏铁还是什么热带树,有棕榈一样的伞盖,景观灯在花坛边上亮着。博焱仍站着,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双手插在口袋里。
他在打量苏容。
“怎么了?”苏容被他看得后背发毛。
“你这里……”他轻声道,却没说完,而是伸出手来,苏容以为他要摸自己的头,结果他伸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摘下了一根小树枝,还带着叶片。其实光是这样也不容易看出来是什么树——前提是上面没有带着一个发育不良的小青苹果。
苏容:“……”
博焱:“……”
苏容发誓,等再见到展星洲,一定要揍他一顿。刚刚分开的时候他伸手摸自己的头,苏容还以为他是仗着身高气自己,原来是往自己衣领上放了这个。
不得不说博焱真是个宽容的人,已经这样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把那根树枝放在花坛边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苏容踟躇着想要打破这份安静。
“嗯?”博焱耐心等他说话。
他其实并不是第一眼就惊艳的那种好看,但是五官生得恰到好处,面相俊美,大概随着年纪增长气质会越来越好,有种树一般的疏落感。
其实有很多话可以和他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容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一句。
“你觉得恋爱中有权力关系吗?”
话出口他就觉得冒昧,两个人的私人谈话中一旦掺入情感话题,无论如何都显得像有意暧昧。其实他一直很聪明,从不乱说话,这次也应该怪展星洲,苏容其实来的时候很是压抑,结果跟他偷苹果把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弄没了,所以情绪不受控制冒了出来,以至于跟博焱交浅言深。
博焱一定觉得自己话中暗示的是那个抱着狗的漂亮女孩。
这可太坏了,别人拿你当客人,带你见他的金屋藏娇,你转头跟人谈权力关系,未免太蹬鼻子上脸。
好在博焱仍然十分淡定,他没回答苏容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见过这房子的主人没有?”
“没。”
“你上次不是问我,我身边有没有人在跟娱乐圈的化妆师交往吗?我想起来,确实有一个。”
苏容掌心冒出汗来,他看博焱的表情也带上三分警惕。身后的别墅高大而沉默,这不是通州,是北京,寸土寸金的地方有着一个百里传媒九楼那么大的花园,他甚至还种了一棵苹果树。
但他不愧是苏容,仍然敢明知故问:“你说的那个人,就是这房子的主人?”
“是。”
如果他下一秒把自己抓过去扔到那人面前纳投名状,苏容也不会太惊讶。他知道越往上的阶层圈子越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小到这地步。像有人无形间在两人之间划下一条线,线很快扩大成一条河,博焱和那个面目模糊的“神秘人”站在河的那边,是高大而恐怖的黑影。
“他……”苏容还有胆量问出来:“他人怎么样?”
其实问也白问,他和博焱认识不久,但也知道他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何况是受邀参加私人party的交情,不知道多少利益纠葛在其中。
但博焱这人厉害就厉害在,不管说什么,都让人感觉很真诚。
“很年轻,刚留学回来,有魄力。”博焱一个个好词往上堆:“是个值得敬重的人。”
即使不太信,但脑海中那个模糊而恐怖的庞大黑影还是一点点被代替了,这形容美好得简直不真实,别说化妆师,顶级明星的金主也没有这么好。但如果是裴隐的话,也许是可能的。
他和裴隐之间关系古怪,像一个家庭中的两个迥异的孩子,裴隐有点酸他受到的宠爱,他却也暗地里羡慕裴隐早早长大,性格锋利强势,在外面大杀四方,留下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声,像被溺爱却不自由的小孩子崇拜自己能干的哥哥。
他愿意相信博焱这些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