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棉在前方接受记者的采访。
这两天才下过?雪。
尽管今天天放晴了,阳光也很暖,但空气中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气。
小丫头说?出的每句话都呵着白雾,鼻头冻得通红。
虽然只回答十个问题,却因为文?棉慢吞吞的反应和复杂的提问流程,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里,祝晚虹原本说?要陪着倪绣裀先找个地方休息,但倪绣裀难得看到女儿独当一面,不舍得离开,就?一直在旁侧看着了。
文?棉和记者之间讲了多久,倪绣裀就?站在一旁看了多久。
等到最后一个问题结束,文?棉双手?合十朝大家鞠躬,乖巧又礼貌地说?:“谢谢大家耐心听我讲话。谢谢大家关心我和妈妈。妈妈说?,对棉棉好的人,都是天使?。你们都是天使?。”
不得不说?,在某方面,人的悲喜是相通的。
同情、喜欢弱小,也是相通的。
面对这样?一位身?患精神疾病,却步步坚强的女孩,没有人会不喜欢。
她就?像是水边肆意生长的蒲苇,有着有目共睹的柔软,却也有着丝般的韧性。
记者们纷纷摆手?,笑着说?:
“我们要谢谢你才是。”
“你也是天使?。”
接着,便各自收了东西,准备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一直站在文?棉身?后,笑意盈盈地望着的女人,忽然身?形摇了摇。
下一刻,就?在所有人惊滞的目光里晕了过去。
“绣裀,绣裀!”祝晚虹惊叫着,连忙将她扶住。可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差点和倪绣裀一起倒到地上。
幸好贺怀反应快,三两步上前,把两人都捞住了。
但倪绣裀的帽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地上。
晕倒的女人,面色惨白。
额头上全是虚汗。
没了帽子的遮掩,露出才剃过的光头……
文?棉回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妈妈。
顿时,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妈妈……妈妈!”
她哭着喊。
蹲下身?去,把滚落在地的帽子捡起来,笨拙地往妈妈的头上戴。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忙,脑袋里只剩一根执拗的筋:妈妈没有头发,妈妈会冷。她要帮妈妈把帽子戴回去。
贺怀连忙单手?扶住倪绣裀,手?臂架住她的胳膊,好让她不继续下坠。
另一只手?抽出来给?120打电话。
一直在对面不远处等着的祝希尧和邵岚看见?情况不对,连忙匆匆地过来。
在大家的簇拥下,妈妈的帽子又掉了。
邵岚把帽子捡起来塞回包里,祝希尧就?脱了带着兜帽的衣服罩到你绣裀身?上。
大家都在忙着照顾妈妈……
只有文?棉一个人被挤到了最外围,傻傻地站着,手?足无措。
她眨眨酸涩的眼,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冒。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只有她,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
看见?师哥打了120,她才记起,她可以拨打急救电话。
可她打了电话,能说?什么呢……她连话都不能清晰地说?明白……
看见?岚姐和师娘帮忙扶着妈妈,她才记起来,自己?也可以的。可是,妈妈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她可以搀扶的位置。
她就?像现在这样?,也只能这样?……静静的、呆呆地看着。
文?棉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深深地痛恨自己?的病。
哪怕是被何?沐那样?的人嘲笑、被陈俊那样?的人玩.弄……哪怕所有所有,因这病症受过的苦全部加起来,也不及现在这一刻,在妈妈面前的无力感?,让她来的难过。
*
混乱间,文?棉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偏头看过去,才发觉,祝希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阿姨不会有事,别担心。这边离医院不远,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祝希尧说?着,微微曲了膝盖,帮她把眼泪擦干净,说?:“别哭了,阿姨会担心的。嗯?”
文?棉红着眼睛,吸吸鼻子。
想说?,妈妈已经晕过去了,妈妈看不到她在哭。但她也知道,祝希尧是好心安慰……
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怎么能再?给?大家添乱呢。
于是,向来乖巧又懂事的姑娘,紧紧咬着下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嗯”。
把所有眼泪都眨了回去。
*
十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至。
医护人员把倪绣裀抬上救护车,祝晚虹和邵岚都跟着上去照顾着。贺怀则开车,带着祝希尧和文?棉一起跟在救护车后头。
文?棉被贺怀护着坐上副驾驶的位置,任由贺怀帮她系上安全带,闷闷的不说?话。
等到车启动了,她还是很难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