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月28号。
明天就要?手术了。
妈妈还在鼓楼的医院住院。她本来是想到文棉这里的,但?被师娘拦住了。
所?以现?在守在文棉旁边的,就变成了鹿小小和师娘两个人。
从晚饭过后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过去,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没有讲过一句话。
虽然自?闭症的孩子原本就不爱讲话,但?一般都是有自?己的事?情?做,而不是像文棉现?在这样……只是呆呆的发愣,除了手指无意识地勾着被角动?一动?,其他地方都像个雕塑一样。
祝晚虹和鹿小小对视一眼,试探着问:“棉棉,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紧张?”
女孩咬咬嘴唇,不说话。
祝晚虹再接再厉,继续劝她:“师哥这个项目从研究生的时候就开始了,这是个已经做了七年的项目,已经很成熟了。棉棉,不会有问题的。再说,还有师娘把关呢,不只师娘,你妈妈、你师父,都了解过了。肯定不会出事?的,不然也不会同意你来做手术啊。”
鹿小小忍不住出声提醒:“阿姨,您说的太多太快了……棉棉她可能听不明白。您别着急,慢一点和她说。”
祝晚虹一拍脑袋:“我?这一急,都忘了……”
……
两人说着话,一直闭口?不言的小姑娘,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师娘……”女孩迟疑地叫了一声。
祝晚虹连忙凑到她面前:“师娘在呢。宝贝,你说。”
“师哥呢……棉棉想要?师哥过来……”
祝晚虹连忙掏出手机来拨电话:“你等下,师娘马上就给?师哥打电话。”
“喂,怀怀啊。嗯,我?和小小那孩子都在病房陪棉棉呢。”
“你在哪呢?”
“还忙呢?棉棉找你呢。”
”嗯,好的。那你快点过来吧。“
……
贺怀来的很快。
几乎是祝晚虹刚挂电话,房门外就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男人依然穿着宽松的白大褂,身上混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进门之后,便径直往床边走。
“怎么了?”贺怀问。
鹿小小连忙给?他让位置:“贺哥,你坐。”
贺怀没有和她客气,直接把椅子拽到文棉旁边,紧挨着她坐下了。
“棉棉已经两个小时没怎么动?,也没说话了。我?和祝姨都怕她这个状态会影响明天的手术……”鹿小小压低声音解释。
贺怀抬头,果然看见?自?家母亲摸着胸口?的十字,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
他连忙出声安慰:“没事?,数据都监测大半年了,一直都有评估。就一天休息不好,影响不了手术。妈,小小,你们先去隔壁坐坐。隔壁病房没人。我?和她说会话,等好了再叫你们。”
祝晚虹摸摸文棉肩头披散的发,说:“师娘和小小先出去,让师哥陪你。”
女孩轻轻点头。
两人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等到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贺怀抬手摸上文棉的脸颊,低声问她:“是不是害怕了?”
文棉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地说:“一点点。”
“是怕师哥没有办法治好你吗?”贺怀问。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颤颤地叫了一声:“师哥……”
“嗯。”
“如?果治不好,我?们是不是就不可以在一起?”
不是害怕没有办法治不好,而是害怕……如?果治不好,是不是就一直不能在一起了。
“我?的病会遗传……以后不能有宝宝。不会有人想娶。”
“师哥,我?害怕……”
说话时,她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贺怀一眼。
男人抚着她脸颊的手,却缓缓地下移。
温热干燥的味道,混着薄茧,滑到她的颈间。
摩挲着,将她下颌轻柔地抬起。
下一刻,男人的气息乍然近了……
她近乎本能地闭了眼。
在一片黑暗里,一切都像是停滞了。
唯有唇上的温热。
湿软的吮吸。
勾着她。
温柔沉溺。
等到一吻结束,贺怀轻柔地把她放开。
文棉近乎本能地朝他倾身,把整个人都窝进男人怀里。
贺怀就安静地环着她。
手指一下下地抚着她柔长的发。
“是不是又?乱看了什么东西?”
文棉点点头:“看了陈俊那个视频……”
在丽江的那个暴雨天,视频里黑底白字的话,落进她的眼里,只剩下关于妈妈的病和那两人做过的恶。
现?在再看过一遍,才发现?……还有那么多她当时没有注意的事?。
很多她之前没有在意过的……无奈又?现?实的细节。
“别听陈俊那种渣子的话。”贺怀说:“恶人的观念和认知都不值得学习。”
“棉棉,这世间有各种类型的女孩,她们的追求都不一样。有人向往结婚,也有人渴望生子。有人追求事?业,也有人甘于奉献。”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想,都是理想。”
“理想没有对错,也没有高下之分。理想就是理想。每个人都一样,都在奋力?地活着。”
“棉棉,你有自?己的人生,有你存在的意义?。这些意义?不是任何一个缺点能否定的,也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判定的。你就是你。”
“在师哥的眼里,棉棉是一个独立的、有自?由意志也有悲欢喜乐的人……”
墙上的时钟哒哒地响着。
分针绕着转盘转过一圈又?一圈。
贺怀一直把文棉抱在怀里……
轻轻地、缓缓地在她耳边絮叨。
文棉有些听懂了,有些又?没听懂。
但?有一句她记住了。
他说:“棉棉,你在人间,就是星火。”
存在,炙热,而后消亡。
她想,每个人走过这世间,都是这样的一粒星火。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都是星火,路过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