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泽点头道:“这是自然。”
“唉,算了,不提他了,各人有各人的缘分。”
两人一路向东,走走歇歇,上千里的路途,走了十天才到。
太沧州地处江南,盛夏已至,塘岸两侧屋舍紧密,家家户户都悬着红灯笼,点缀在白墙褐檐之前。
此时正是处于连绵不绝的梅雨时节。天青色烟雨中,远处的山水都仿佛变成水墨画中的一笔,仅仅用颜色简单的丹青便勾勒出山水之间的朦胧惬意。悠长的江水上荡漾着波纹,与岸边紧密相连的青砖红瓦遥相应和。
阁楼上的女子凭栏眺望路人,轻薄的丝巾随着风起舞。滴答滴答的雨落在窗沿上,沾湿了女子的朱袖与浓墨般的长发。偶尔传来一阵春风,与雨声嬉戏着,融入青灰色的石板小路中。
河水间除了拱立的石桥,还有带着斗笠的撑船人,手中握着篙竿,唱着林羽泽听不懂的调子,划破水面上柳树垂枝的倒影。
池塘里高矮不齐的荷叶延绵出碧海,白粉不一的荷花还是水滴状的骨朵,藏在荷叶巨大的叶片后面露出尖尖的小角。
城隍庙里往来的香客,路边撑着油纸伞的行人,皆是一口吴侬软语,如同这江南的细雨,绵长而温柔。仔细听来,雨声中似乎传来一些人声,过路的买醉人踏着青板路,摇摇晃晃的过来,似乎并不在意这连绵细雨。
林羽泽流连在江南美景中,忍不住问道:
“周姐姐,你在这呆久了还舍得回去么?”
周穆雅也感叹道:“人间天堂真是不负盛名,可是呀,金窝银窝,还是不如咱的狗窝好。”
林羽泽无语,狗窝?京城?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直奔黄渡镇,周穆雅任黄渡镇提举,基本算是一把手。按周穆雅来的路上与林羽泽解释的话说,这是一个比工部还肥的差事,可偏偏肥不到市舶司提举身上。
周穆雅拿着手中的图案上,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指着码头。
大夏自武帝起开了海禁,不到百年却又再次禁止,民间百姓商家不可私下与海外船舶交易,只有皇商以朝贡贸易的名头在和番外之人做买卖。
每年数不尽的丝绸茶叶,瓷器冶金卖出去,换来无数金银。
周穆雅沉声说:“市舶司是陛下的市舶司,这些通过市舶司得来的钱,却到不了陛下手中。”
林羽泽接着道:“海上的贸易,一直是皇商在把持,想来最后到陛下国库里的钱,已经被层层盘剥不少。”
“你猜最后到陛下手中的钱有多少?”
林羽炽沉吟片刻,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八成?”
周穆雅却伸出了三个手指,“你太小看他们了,能到陛下手中的钱,还剩三成就不错了。”
林羽泽冷笑道:“还真是叹为观止。”
周穆雅道:“海寇每月必然出现几次,劫走大量物资,以略低于皇商的价格,卖给西洋商人。官府屡次出剿,都无功而返,你猜为什么。”
现在摸清了那些家伙的套路,林羽泽也算猜得其中一二:“这么一大块肥肉,全都让宗室拿了去,当地的门阀世家和衙门怕是都馋哭了吧。”
周穆雅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既然你能摸清这后面的脉络,就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了,在朝为官,一是帝王的宠信,而是背后的势力。你我都是世家子弟,长辈树荫太大,反而限制了手脚,不如乘着陛下如今羽翼未丰,牢牢依附于陛下才是。”
“你想用市舶司去做投靠陛下的敲门砖?”
周穆雅:“是的,你父亲真正掌权,是从先帝病重开始,到现在经历两朝,看似权势牢不可破,其实——变数在陛下身上,除非佞臣当道,否则陛下收权,势不可挡。”
内阁的权利最近一直如流水般流向勤于政事的陛下手里,礼部、兵部也渐渐得脱离了内阁的控制。
周穆雅豪气万丈说道:“你和陛下走的近,这几日你乔装在我身边,好好记着这小小的口岸有多少势力,只要把这块肥肉从宗室手里夺来呈给陛下,我们两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
皇宫里,已经半月未曾见到林羽泽的女皇把徐德忠叫去问话。
“你是说,上月她来见朕被你阻拦后,就再未来过了宫里?”
“是的,陛下。”
将离瞪着眼,眉毛扬起,显然气得不轻,手里拿着奏折就往桌上拍去。
“岂有此理!竟敢故意不来见朕!”
在御书房里走了数个来回,仍不解气,又骂了几句。
“混蛋!小气鬼!”教养过好的女皇陛下实在找不出几个能用的骂语。
“三天之内她再不过来,就派人将她捉过来!”
徐德忠连连点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林大人似乎不再汴京啊......
不知道自己摊上大事的林羽泽还慢悠悠的坐着马车返回京城,市舶司一行给了她一些启发,兵、钱、权若是都在手里,定不用像林阁老那样瞻前顾后,她讨厌条条框框的束缚。
回到京城,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道路只够一车通行,两辆马车的车夫谁也不愿让谁,林羽炽等得不耐烦伸出头去一看,这不是自家的马车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林羽炽喊:“小羽,是我呀,是不是你在里面?”
车内闭着眼养神的林羽泽眼睛猛然一睁,真是越怕见谁越见鬼。
下了马车,林羽泽干笑道:“是哥哥呀?”
林羽炽摸摸她的头道:“你怎么出远门也不和陛下说一声,前几天宫里都派人去家里拿你了,才知道你不在汴京。”
林羽泽神色很不自然,为什么林羽炽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得提起陛下,还笑得如此自然。她突然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男人。
鬼使神差的,林羽泽突然问他:“哥哥,若是无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该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林羽炽脸上的笑容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了,明天再改错字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