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嘉禾揉了揉眉心,翻身下来,站在床下淡淡地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
不知是不是傅连庭的好心也影响了她,半晌,晏嘉禾开口说道:“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不如听一听。”
池间仰躺在床上,身体陷进柔软厚实的床被之中,用手臂遮着眼睛,轻轻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
池间用力撑起上半身,在床边坐直了,拢了拢残破不堪的袍子,看向她的眼底,重复道:“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傅连庭的屋子吗?”
晏嘉禾未料他如此敏锐,回望着他,沉默不语。
池间慢慢地笑了,眉眼微弯,含着温暖和柔软,还有少年独有的明晃晃的坦荡。
“你知道这里是他的房间,你带我闯进来,不过是凭着和朋友的默契,一起吓唬我,想要赶我走,对吗?”
他笃定地看着她,他信任她,就像刚才傅连庭说出那种话,他也没有妄动。
晏嘉禾愣了半晌,倏忽冷笑,说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我若说不是呢?”
池间笑容不变,清爽明朗,像是在做一道数学题,“薛定谔的猫,是死是活总要做一个选择。你不敢选,我敢选。这就是我的选择,我选你就是知道。”
他不说话时,面上乖巧,心里却有主意。此时慢慢和她熟悉,开口说了,便是不躲不藏,接下雷霆却还出雨露,赤诚得发光般明耀。
晏嘉禾被激得后退一步,简直说不出话来,殚精竭虑小半生,何曾见过这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说道:“我若是直接要你走,岂不是更省事。”
池间笑道:“我遇见你以后,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但是我唯一明白的就是,你一定了解我。”
“你知道你直接和我说要我走,我就算当面走了,也一定会在暗处等着还你的钱,对不对?”
“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但是给我几年,我一定会帮你。晏嘉禾,你是信我的,否则你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不是吗?”
他相信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也同样知道她能看透自己。
晏嘉禾默然无语,她忽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她做的事,从来和道德不沾边。手上沾过血,也沾过黑,就是池间,也只是花钱买命,银货两讫,往后拿他做什么,也是自己应有的权利。
只是她没想到,遇见他第一面就开始心软,一直软到现在,软到怎么也下不去手。
晏嘉禾长出了一口气,低低笑了一下,伸手下意识的想摸烟,在身上混乱地捋了几遍都没找到兜,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把外套甩在地上了。
正想着,视野里探出一只白净的手,修长的手指像是笔直的花茎,一路延伸到掌心,结出那窄长的烟盒和打火机上的雕花。
晏嘉禾未料到他这些日子不动声色地旁观,早已熟知她的习惯。
她闭了闭眼,伸手卷起他的手指,把烟盒握在他的手里,隔着他的手都能感受到金属冰冷的寒气。
晏嘉禾凑近了他,闻得到他身上清新的薄荷香,淡淡说道:“我给了你机会,放你逃出生天。你还真是,天堂有路不走,非要闯进这里。”
果然猜中了,池间下意识地忽略了,被她压到掌心有些硌手的雕花,温柔地一笑,说道:“我不怕,我总是要帮你的。”
晏嘉禾垂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唇角。
好吧,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