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间听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可是审讯室的声音仍旧导了出来,避无可避。
杨明厉声问道:“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故意杀人?”
胡宗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因为晏嘉禾看上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听说那个小男生不太听话,不肯答应,她就想逼他过来找自己。至于杀人,她答应给我很多钱,我也没多想,就干了。”
审讯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更多的不过是些细节,比如怎么作案,怎么修车。
等杨明出来的时候,看到池间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杨明好像有些不忍心,扶他到来访接待室,“我看你现在心情很难过,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情况你也了解了,以后再有什么进展,我们再联系你。”
池间点了点头,“谢谢杨警官。”
杨明笑了笑,低声说道:“谢什么。不过只有这一份口供,恐怕很难定晏嘉禾的罪,如果你急于报仇,有其他的方法,也可以试一试。”
说完他就离开了,留池间一个人在接待室的长椅上。
池间把脸埋在掌心,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走了进来。
池间抬头一看,“林哥?”
林春晖看见他也愣了一下,“这不巧了吗?我今儿个走背字,车跟人刮了,正来交管局处理呢,没想到遇见你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正说着,看到池间神情不对劲,仔细瞅了瞅,敛了笑意,问道:“你怎么哭了?快跟哥说说,遇见什么难事了?”
池间开口,气息发紧,稳了好几次才说道:“我刚刚在杨警官那里知道,杀害我妈妈的凶手,可能是晏小姐指使的,是晏家的司机胡宗。”
林春晖一脸震惊,沉吟良久才说道:“这个司机我也知道,经常接送我爸爸到晏家看诊,就在今年元旦过后,忽然从晏家辞职了,现在看来,这就对上了。晏小姐早年做事狠绝,原以为这几年改了,没想到本性难移。”
池间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信。”
林春晖知道池间很爱晏嘉禾,遇见这样的事,单凭一个理由是不会相信的,这也是他在周姨、杨明和胡宗之后粉墨登场的原因。
林春晖等了半晌,等他情绪稍稍稳定,但头脑还在晕乎的时候,低低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你和晏家小公子晏嘉乔长得很像?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晏青山为人风流,听说你母亲早年也在他常出入的酒店工作过,你总是绕不开晏家,难道就没想过原因吗?”
“林哥,你想说什么?”池间擦干了眼泪,转而愤怒起来,直直地盯着林春晖。
林春晖连忙安抚他,“别生气,我不是在侮辱你妈妈,我巴不得我妈和晏青山有一腿呢。”
这话虽然无耻,但是骂人不会连自己都骂,看来在林春晖心里,这确实不算侮辱。
池间安静下来,“大概是巧合吧。”
林春晖摇了摇头,“晏小姐的性子你是清楚的,不会仅仅因为感情问题就去杀无辜的人。但若是财产和继承权出现了问题呢?”
池间迷惑不解。
林春晖一咬牙,把晏嘉乔的局里最后一根线挑了出来,“我怀疑你是晏青山的私生子,而晏嘉禾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才打着想要你的旗号,杀了你的家人,这样就死无对证,而你又被她利用去做其他的事。”
这是个连环局,真相是一层层揭开的,如果不相信第一层的因情杀,那么就加上第二层的因财杀。
双管齐下,理由充分,不由他不信。
而人往往有这样的心理,在表层尚且能保持警惕,往下深挖一点,发现果真有阴谋,便停在了这一层,觉得自己拥有比旁人多走一步的聪慧,反而比一开始更加的深信不疑。
池间眼珠一动,看样子就是信了。
林春晖低低说道:“这里有监控,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说完带着他走到走廊尽头,因为老旧而有些昏暗的厕所。
看到四下无人,林春晖说道:“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说我认识很多医生,也包括遗传学的专家。你要是心里也开始怀疑,我帮你查一查,做个亲子鉴定。”
池间遭受了太多的打击,都已经呆滞了,他极缓极缓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在身上摸了摸。
“有烟吗?”池间喘不过气似的,解开了风衣的衣扣问道。
“啊?有的有的。”看来他的打击不小,需要镇静,林春晖连忙低下头,在兜里掏了烟盒和打火机。
再抬头的时候,看到池间已经把手伸到脑后了,蹙了蹙眉,手再放下的时候,捏着几根头发。
林春晖连忙把烟盒掏空,把头发装了进去,又扣严了盖子。
池间接了满手的烟和打火机,林春晖笑道:“你就都留着吧,你也成年了,该碰点以前没碰过的东西了。我先把这玩意送到科室,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好的,谢谢林哥。”池间眼里有泪光,“要是我真的姓晏的话,我一定忘不了你的帮助。”
林春晖点了点头,边往外走边说道:“好说好说,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亲子鉴定其实是顺便一测,他们并没抱希望,伪造的报告早就出来了,池间只要给了头发,他的身份就是晏青山的“私生子”了。
假报告给他一看,池间要么想报仇,要么是对晏青山的财富和权力起贪心,都会选择做他们的内应。
这样他们就能得到晏嘉禾商业上的机密,不让池间再替她顶罪,甚至栽赃陷害都可以,用法律手段光明正大地除掉晏嘉禾。
这个局费尽了晏嘉乔和林春晖的脑细胞,不信这次晏嘉禾还能不栽跟头不翻车。
池间盯着林春晖的背影越走越远,走出了厕所再看不到,脸上的慌乱无主突然就消失了,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清俊。
他低低笑了笑,把烟和打火机都扔进马桶里冲走了。
如果这间厕所不是这么昏暗的话,林春晖把头发放进烟盒的时候就会发现,它们在阳光下有着栗色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