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刘毓竟觉得有些苦涩了。
其实他若不曾重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那他们此时此刻,应该坐在皇宫的某处院落里,带着少年人凌云的壮志,追忆着他们的似水流年。
夜间寂寂,姜陌又一次将那本游记翻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朵已经干枯的花,感受着花瓣的纹路,像先前的无数次一样,嘴角凝起一个堪称温柔的弧度。
陛下,我又怎么会没有心上人呢。
他永远记得刘毓悄悄送给他的糕点,永远不会忘记那年灯火阑珊之下,那人笨拙而认真地为自己做面食的场景,尽管他们二人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是那个场景,午夜梦回,曾无数次浮现在自己的心头,从此再也难以忘却了。
陛下,我并不是一个多么不容易打动的人啊,可惜您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
刘毓躺在床上,心情烦闷的很,但是又难以将满心的烦闷说的出口,只能更加烦闷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竟睡了过去。
梦里是个灿烂的艳阳天。
他和姜陌犹自年少,结束了一天翰林院繁重的课程之后,悄悄避开侍卫的耳目,从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小径中溜进了翰林院的花园里。
翰林院的花园里正开着花,满园锦绣,竟仿佛要将人的眼给看花。姜陌站在花前,转头朝他笑,笑容灿烂而美好。
姜陌将花折下,递到他的跟前。
“花看堪折直须折,殿下,您看,您这不就拥有了花最美的时候了嘛。”
他看到梦里的自己将花接过来,反手就插在了姜陌的鬓间,语气里还带着少年人的清脆:“是啊,你瞧,赵飞燕不过如是。”
姜陌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红了脸,一跺脚:“殿下!”
他听到满园子少年人的笑声,爽朗没有一丝一毫的愁绪。看着那朵插在姜陌鬓间的绣球花,在阳光下是那样的灼目而灿烂……
刘毓猛然惊醒,对着的,是一室寂寥,竟有些不知今日是何夕的恍惚感来了,呆愣了片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刘毓看着自己的手掌,难以抑制地苦笑开来,他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刘毓翻身下床,倚在窗前,看月光朦胧而皎洁,将院子照的温柔而寂静。他这倒当真是,夜深忽梦少年事了。
不过算算时间,冯融应该很快也要到江陵了,这偷得浮生的一点闲,也该烟消云散了罢。
刘毓轻轻摇了摇头,坐到了几案前,眸光冷淡地看着桌上的物件,轻轻笑了笑,笑意却没能达到眼底。
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后悔,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心性是否能够坚持下去,但是至少如今,他知道,如果他现在不这么做,那么他一定会后悔。
刘毓拿起案上的笔,蘸了墨,提笔写了一封信,而后搁在了案上。
第二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就等在姜府门口。
刘毓从姜府内不紧不慢地出来,看着众人跪了一地,顺着冯融的搀扶上了马车,隔着窗幔看躬身在姜府门口的姜陌,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将窗幔放下,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从此天高海阔,他不想再做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