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俯身不起:“陛下,是太后,是太后娘娘让奴婢把药放进太师的药里的。求陛下饶命。”
刘毓久久不语,他淡淡地看着跪着的那个婢女,未置可否。
这未免太巧了,他前脚刚怀疑太后,后脚就有人把证据往太后那里推,这不就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吗?
不过既然他能对这个婢女这张脸有印象,就意味着他绝不仅仅只在宫里见过一面,他不觉得他的母后已经蠢到会把自己经常见的宫女往姜陌府里送,这不是上赶着暴露自己吗?
所以她大概应该不是太后宫里的人。
刘毓勉为其难地屈尊走了两步,一把挑起那个婢女的脸,仔仔细细地盯着瞧了半晌,终于从其眉眼之间,寻到了些许的痕迹。
这人,他当然是见过的。
前生他曾见过这人数次,在郑贵妃的宫里,在无数次巫山云雨过后。
这个婢女叫云书,是打郑淑入宫里来就伺候她的。
不过那个时候,云书比现在苍老了许多,而且他也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也便只是面熟罢了。
而这辈子他对郑淑就没什么兴趣,郑淑的宫殿也未见的踏入几回,回回踏进去也是逢场作戏,为了下一步计划做的打算,对郑淑宫里的人更是没什么数了,更不会在意她身侧有没有那个她所谓的自她入宫就在的云书。
如果不是他恰好是重生而来,那估摸着连这个云书的异样都不会发现,更遑论什么眼熟不眼熟了。
但是郑淑为什么要在姜陌身边安排人呢?
上辈子郑淑又有没有在姜陌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呢?
贵妃他是有数的,姜陌在世的时候一直也未曾怎么得心,无论前生今世,所以按理来说,姜陌应当不会是她权力路上的拦路石,她也应该没有对姜陌下手的理由才对啊。
再加上,他今天早晨才刚刚得知太后的计谋,现在提审云书,云书就已经知道太后的嫌疑了,那么他身边必然也不干净。
贵妃是靠谁知道消息的,昭然若揭。
这云书倒当真是忠心,也难怪郑淑后来会留她在身边。
刘毓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他突然有一点难过。
你们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呢,我是多么想看在先前的面子上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啊,可是你们为什么偏偏要往我的枪口上撞?
刘毓松开钳制着那婢女脸的手,挥挥手:“带下去吧。”
那婢女的讨饶声还回响在刘毓的耳畔,却无法勾动刘毓一丝一毫的同情与怜悯。账要一笔一笔的算,但是他会一个一个的清算清楚。
既然他们非要来触动自己的底线,那自己就只能亲自来向他们证明,自己这个皇帝,也并不是吃素的。
当然,梁巍与玄武卫也并不是吃素的,刺探情报,严刑拷打那是一把好手,刘毓前脚刚回宫,后脚玄武卫的调查案宗就已经送到了他的几案上了。
即便刘毓事先已经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当他缓缓的,一字一句的将那案宗上的字看过去的时候,一股难以遏制的痛与怒还是自心尖升腾,他几乎是用尽自己的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才让自己没有刹那间拍案而起。
刘毓觉得自己大抵是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方才让自己把正本案宗看完。然后他对着那卷宗看了良久,良久。
几案上的烛火微微摇曳,照着卷宗上人影幢幢。
他知道,母后容不得姜家,姜家在姜陌的带领下如日中天,是陈家往上攀爬的最大的阻碍,他也知道,姜陌这个人,虽说并不能算得上一个方正不阿的人,但是也绝不是什么眼里能容得了太多沙子的人。
母亲包容母家,而她的母家那些子弟都是些纨绔,姜陌是断断容不下这样的人的,一旦他们被安排到什么重要的岗位上,他日但凡行差踏错,姜陌可不是会姑息他们的性子。
这点他一清二楚,他相信他的母亲也是一清二楚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对姜家人赶尽杀绝。
在看到这个案宗之前,他总还是心存奢望,想着万一这个荷包只是个巧合,万一他的母亲并未对姜陌动手。
即便他的心里明白,这希望极其渺茫,可是毕竟存在。
可惜现在,他的侥幸与希望,都破灭了。
看来他的母亲也很清楚,若想除掉姜家,必先除了姜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