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那冰冷如铁的令牌,只觉得自己在那个殿里冻成了一座雕像。
他听到了一个帝王对自己臣子戏谑的嘲弄,对这个江山的不负责任,对自己儿子最大的恶意与算计。
能动用隐卫的令牌有阴阳两块,阳令在刘疏手里,那才是真正可以号令隐卫的令牌,阴令素来只是送给隐卫主人信任的人的一个象征,说是可以号召隐卫,但是永远以阳令主人为先。
那明明是一块并没有什么真正作用的令牌,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引起他和宸霖之间的嫌隙。
他永远忘不了先帝的话语。
他说,你想想,我那个好儿子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刘疏勾结在一起,会是什么表情呢?可惜我是瞧不见了,真是让人好奇呢。
他记得自己沉稳的回答:“太子殿下不会怀疑臣。”
先帝微微笑了,笑容里甚至有些疯狂:“是,他现在当然不会怀疑你,但是没关系,你们还有这么久这么久的路要走,这永远会是卡在你们心里的一根刺。”
他沉默了,他承认先帝说的对。
宸霖他终将会成为一代帝王,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又怎么容得这样的欺骗?
于是他道:“宸霖不会知道。”
先帝的笑意更浓了:“是吗?”
先帝再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能看懂先帝眼底里的玩味。
他想,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先帝告诉宸霖,那么反而是一件好事,就意味着阴令不是刘疏送给自己的,反而证了他的清白,如果不是先帝,那么他是不会让别人有这个机会的。
他要掀了这个棋盘。
他不会让任何人,拥有可以威胁到宸霖皇位的存在。
他要夺了刘疏手里的权,他要让隐卫为宸霖所用。
反正刘疏就是一个没本事的草包,他完全不带怕的。
计划也进行的的确十分顺利。
他稳稳地掌控了隐卫,并且将隐卫逐步渗透到了朝内,只效忠宸霖一人。
然后他销毁了阴阳两个令牌。
他想不过如此嘛,先帝终将为自己的猜疑,付出自己心爱的儿子这个惨痛的代价。
可是很久以后,他却忽然明白了。
也许先帝,没有算到自己能把刘疏轻而易举地搬倒,却绝对算到了自己和太后之间的矛盾终将爆发。
而一支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卫,实在是一把上好的武器,足以让人鲜血淋漓。
到时候,一个是宸霖多年的挚友,一个是自己情深义重的母亲,无论伤害到谁,无论谁获得胜利,对宸霖来说,都是挫皮削骨的伤害。
所以他更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只是挚友,都会让人心痛,若是变成了爱人,宸霖他该怎么办呢?
他不想让宸霖为难。
所以他只能选择远离。
所以在临死之时,他想让宸霖觉得自己跟他从来不是朋友,让他厌恶自己,也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搬出了早已不复存在的隐卫,奠定了上辈子的结局。
刘毓听他说完的时候,终于吐出了一口悠长的气。
他先前听莫桑说了个大概,但是莫桑到底不是什么都知道,如今前因后果被姜陌娓娓道来,刘毓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一句原来如此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声。
“你只是错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姜陌抬眸看他。
刘毓又道:“虽然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依然不影响你对我的重要性。如果你只是,逝去了,我会悲痛欲绝,但是我还会按我们小时候规划的那样努力创造一个盛世。”
剩下的话刘毓没有说,但是姜陌却懂。
可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姜陌对刘毓真的太重要了,即便不是爱情,也是最重要的人。
这个从小刘毓就倾尽一切去信任的人,结果并不值得信任,直接促使刘毓对整个世界产生了不信任。
加上他本人根本不想相信,不想伤害姜陌,即便那个时候的姜陌狠狠的伤害了他,于是他就只能转嫁自己的情绪。
于是申行远成了替罪羔羊。
后来的郑贵妃,太子之争,只不过是让他在岐路上越走越远罢了。
可是那个时候,世上已经没有一个姜陌可以拉住他,让他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了。
他就只能一条歧路走到黑了。
可是他现在,找到了他的光明。
他再也不会走岔路了。
他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