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脸上还有两分恍惚,路家主已是疲惫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路以卿一进门就见到这番场景,吓得她还以为便宜亲爹要咽气了。当下三两步奔到床边,不过还没等她着急开口,便见床上的路家主又睁眼了,还中气不足的斥了她一句:“又这般莽莽撞撞。”
确实是莽撞,她心慌之下跑太急,手里的药这回洒出了小半。
路以卿端着药碗尴尬了一瞬,可目光对上虚弱的路家主,心里却蓦地一酸。而后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就感觉眼眶一热,眼前景象也陡然模糊了:“阿爹……”
只这短短两个字,带着些许委屈些许担忧些许恐惧,一下子便将路家主戳得没了脾气。若放在往常,他定然会心软的哄上一哄,可现在也实在没这精力。方才的一番交代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只好将目光一转,看向了旁侧好不容易收敛回心神的沈望舒。
沈望舒对上路家主的目光也是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按住路以卿肩膀:“阿卿别急,父亲的伤会好的。你不是送药过来吗?还不赶紧将药喂了。”
路以卿的反应却是呆呆的,与其说她是担忧路家主伤势,不如说她更震惊于自己突然的落泪——眼前这又不是她真的亲爹,而且她也不是爱哭的人,怎么忽然就忍不住想哭呢?难道还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可她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分明没有感觉到其他。
见她还在发呆,沈望舒按在她肩上的手又轻轻推了推,路以卿这才回过神来。她又看了眼手中只余大半碗的汤药,懊恼的抿了抿唇:“阿爹,这药,这药你先喝着,不够我再让人去熬。”
路家主听到这话简直要气笑了,可到底也没说什么,最后还是乖乖将药喝了。
许是伤重体虚,也许是汤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路家主喝完药后倒是很快就又睡着了。入睡后他呼吸平稳,神色平静,若非额头一摸还烫手,简直要以为他开始好转了。
但显然,被人算计的路家主想要痊愈,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望舒被路家主一番交代,心里也安定不少,此时怕两人说话打扰了路家主休息,便牵着路以卿去了外间。然后她看了看路以卿眼下还没彻底消去的青黑,又有些心疼,一面摸摸她的眼睛,一面说道:“这么快就被叫回来了,你还没休息好吧?”
休息是没休息好的,不过有这么多事刺激,路以卿倒也不觉得困倦。她拉下了沈望舒的手握住,神情却是严肃的:“望舒,之前阿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问得直白,沈望舒答得却笼统:“父亲将路家的事都与我交代了一番。”
路以卿闻言又想到了交代遗言,心情就不怎么好,再看沈望舒此时态度,其实也不难察觉她对自己多有隐瞒。这让她心情有些焦躁:“有什么话,你不能明白与我说吗?”
沈望舒沉默了,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刚从路家主那里得来的玉牌,犹豫要不要跟路以卿细说。可眼前失忆后明显青涩的路以卿又让她不放心,怕她不慎被人套了话去——路家主显然也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才没等路以卿来,便将玉牌交给了沈望舒。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沈望舒虽未开口,可路以卿那并不缺乏想象力的脑袋却已经猜到了什么。她脸色当即难看起来:“难道说,我阿爹这次出事不是意外?”
联想到前次襄王想对她下药,还有昨日码头上那一场暗杀,其实这个结论并不难猜测。但不得不说,路以卿的直觉也挺准的,她压根就没往家业钱财那些敏感话题上想,一下子便将重点放在了路家主受伤的事上。
沈望舒见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于是牵紧了她的手说道:“阿卿你别急,此事尚未有定论。”说着又加重了语气:“如今还是替父亲治伤要紧。”
说是未有定论,可这话明显就是承认了路以卿的猜测。这让她愤怒之余又有些恐惧,惧怕路家主真的死于算计,也怕自己来不及力挽狂澜,最终落得书中一般的下场。此刻她闭了闭眼,还是勉强镇定下心神,又开口问沈望舒:“我之前跟方大夫说那些,望舒你都听见了吗?”
之前就隔着一道门,路以卿与方大夫说话也未曾压低声音,不仅沈望舒听见了,就连路家主也同样听见了。只是将伤口缝起来什么的,沉稳如路家主,听到的时候脸色也青了。
沈望舒想到此便轻咳一声,提醒路以卿:“阿卿,缝伤口什么的,父亲恐怕不会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