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拔营的速度不算快,但真论起来也不太慢了。毕竟此番挥兵长安是要争取时间的,所以一些太过累赘的辎重便被放弃了,整支军队都是精简后的模样。
等到天边的朝阳渐渐转为炙热的时候,卫家军终于出发了。
军队从西凉城中经过,引来无数人侧目,惊讶的目光从四方投来,却并没有多少慌张——没有人知道卫家军这时候发兵是为什么,但西北之地到底是卫家军的地盘,不论百姓还是官员,对于卫家军的信赖都是旁处不能比的。
说句不好听的,朝廷的政令到了这里,也不一定比卫家军的话管用。
路以卿骑马走在了队伍的偏后方,与队伍的粮草辎重走在一处。身上的轻甲在日光下反着光,与身边几个文职装扮的同僚相比,颇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路以卿显然也没在意,她在日光下骑着马脑子里只想着两件事。
其一是这盔甲穿在身上真重,一时半会儿还好,这一路穿去长安怕不是要累死。其二就是今日的阳光真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简直是催人犯困。
昨晚没休息好的路以卿迷迷糊糊的,但好在她行军时是骑马,只要保证自己不从马背上摔下来,寻常犯困也不妨碍她什么。只是没精打采走了一阵,她忽然感觉好似有道目光落在身上,于是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却是正好看到街边一株大树下,沈望舒正遥遥望着自己。
路以卿的困倦一下子消散了,她抬手冲沈望舒挥了挥,也说不清此时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大抵还是不舍居多吧,至于此行的前途,她倒是没有多少忧虑。
远远地,她看着沈望舒,看见她红唇微启似乎说了什么,仔细辨认过后却是“我等你”三个字。
路以卿心里蓦地一软,脸上却扬起了笑,又冲沈望舒挥了挥手,马儿却也随大军继续往前走得远了。她也不回头,怕自己更加不舍,只好安慰自己这场短暂的分别是为了将来。
可是话说回来,这几年间她们经历过这许多事,真正的分别也只这一回罢了。
路以卿心中带着些怅然,军队行军的速度却不会因任何一人而放慢。他们出了西凉继续东进,入了云擒关穿过雁鸣城,卫大将军手持勤王圣旨,这支近十万的军队穿行过整个西北,几乎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圣旨的作用是其一,卫家军在西北的威望更是无人敢拦。
直到出了西北逼近中原,再经过一些关隘城市时,这支浩浩荡荡的军队才被这些城池拒之门外。
这种时候打仗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距离长安还远,哪怕卫家军能征善战,也没必要一路攻城略地往长安去。损兵折将不说,等他们一路打去长安,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不能强攻,只好智取,更何况卫家军这般急着出兵争取时间,为的也就是这个。
于是卫大将军亲自拿着圣旨出面,与城楼上的守将开始了交涉。
大部分时间勤王圣旨一出,守将验看一番后,摄于卫家军威严都会打开城门放他们通过。偶尔有几个细心的,会奇怪圣旨传去西北,他们作为必经之地为什么没有看到传旨的钦差经过?
一开始听到这种质疑时,路以卿还会担心露了破绽——若被这些守将识出圣旨有假,不开城门便罢了,只怕还得联络他们已经经过的那些城镇,到时候四方兵马包围而来,只怕卫家军就得面临前后夹击的危险。虽然不是打不过,可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最好。
然而事实证明,路以卿的担心纯属多余。她虽不知具体,但那些有所质疑的守将们大多没过多久,自己就莫名其妙信服了,然后又打开城门放他们经过。
整件事仿佛只多了个过程,结果却是依旧的。
这种事发生了一次两次三次,路以卿便明白过来,这一路上卫大将军果然是有所安排的。她彻底放下心来,随着大军一路前行,除了急行军吃了些苦头倒也没有遭遇什么。
一路太过顺遂,路以卿甚至有种错觉,他们能凭着那张假圣旨直接杀到长安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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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终究还是来了,不是卫大将军准备不足,而是卫家军的行动终于被长安城中的襄王知道了。他对卫家军勤王的旗号嗤之以鼻,但却不敢真对这支善战之师掉以轻心。
延康帝驾崩的消息终于被传达天下了,举国治丧。
卫家军原本已进军关中,这时候处境就变得尤其尴尬起来——他们号称勤王,可事实上皇帝都已经死了,这时候再去长安又能做些什么呢?扶持幼主登基吗?可延康帝本就不是明君,英年早逝之下留下的皇子也还年少,与正值盛年且位高权重的襄王相比,实在是没什么优势。
说到这儿还有个颇为尴尬的情况,延康帝已过而立,留下了四五个子嗣,可却没有立下太子。不仅没有太子,那四五个皇子中还没有嫡子,剩下的固然有长子,可想必谁也不希望继位的是长子。
当然,以眼下的情况来说,襄王未必肯让延康帝的子嗣继位。
哪怕只是走个过场,或者做个傀儡,襄王也是不愿的,因为他已经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