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帆摇头:“我不。”
“嘿你这孩子!”刘春花想把洗衣盆搬走,李一帆不让;想用蛮力把人推开,李一帆动也没动,反倒是她像做了好一番运动一般,身上都微微发热了。
“妈,我第一次洗衣服,你就坐在旁边看着,指点指点,免得我洗坏了。”李一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按盆里的衣服。
刘春花见把人弄不开,干脆想蹲下来另一边洗,又被李一帆拨开了。
见这孩子今天不知怎么的会这么倔,刘春花也没辙了,只能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看着,准备在儿子露出不耐烦的那一刻替上去。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亮,即便没有灯光,也能看得清楚面前的东西。
李一帆认真的搓洗着衣服,刘春花就在旁边嘀嘀咕咕男人不应该做家务仔仔不听话什么的。说着说着,刘春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声了。
丈夫在孩子几岁的时候就去了,一直以来刘春花都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孩子。婆婆公公之前还会偶尔搭把手,可婆婆也不久过世,公公住到了大儿子家去,家里就没有男人了。
周围的人都劝她趁年纪还轻赶紧改嫁,可她不想以后孩子被人看不起,硬咬着牙没改嫁,支撑起了一个家。
每日里起床就烧饭做莱给李一帆装好饭盒让他去上学,自己就天天下地种田,伺候蔬菜。
好在天公作美,加上他家的田地位置好,不但能自给自足,还偶有些富余可以换点布料粮油,日子好歹过得下去。
还有分配的山,春天就去挖笋顺便上山采点野菜加餐,夏天砍点竹子卖,秋天放个夹子捉捉竹鼠野兔,冬天挖点冬笋,这些都能去集市换点钱。再加上平时见缝插针的去打零工赚点小钱,慢慢也就积累了一点小钱。
刘春花是一路苦过来的。
可是再怎么苦再怎么累,她都没有要求李一帆去做家务,因为她的认知里,就是男孩是宝,是家里的根,要宠着护着。然后好好挑选一个结婚对象,把照顾的重任交到媳妇手中。
这么多年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李一帆也从不参与家里的家务,之前是专心读书,后来就是专心工作,偶尔还加班,早出晚归就回来睡个觉。
然而现在,自家仔仔在给她洗脏衣服。
而且是很认真的在洗,没有一点嫌弃之意。
这让一直以来接受‘男孩为宝’思想的刘春花,即便是面前的事情和思想冲突了,也丝毫不耽误她心里悄悄流出来的欣慰。
李一帆初中毕业的时候,开始上工的时候,结婚的时候,刘春花都还觉得儿子还是曾经那个抓着她裤腿哭的小孩子,可现在,在月光之下,儿子的肩膀显得那么的宽厚,刘春花第一次感觉到儿子已经是个大人了,知道心疼人了。
刘春花盯着李一帆,突然感觉身上懒懒的,辛苦这么多年绷紧这么多年的弦默默地松了些。
“妈,你这衣服咋破了好几个洞啊。”李一帆动作不停的给手里的衣服打上皂角,“我上个月的工资不是都交给妈了?就拿去买件衣服吧。”
刘春花手撑着下巴,眼神落在盆里那件衣服上,那是她平时下地时候穿的衣服:“买什么买?家里有多少钱啊你就开始造!”
李一帆不以为意:“没关系啊,我反正还会赚嘛。妈妈穿新衣服更重要。”
刚刚已经把儿子当大人的刘春花摇摇脑袋:“你的钱都拿去还债了。”
“啊?我们家欠债了?!”李一帆惊讶的转过来问道。
刘春花掰着手指头数着:“妈也不瞒你,你结婚的时候,彩礼五百块,其中九十块是借你大伯家的,一百块是你叔叔家,七十块是你舅舅给的,还找其他邻居亲戚借了些,又添了点以前你奶奶留下来的,这才够。你工作不久,除了留下的平时花费,剩下的都还出去了,现在还没还完呢。”
“那我们家以前的钱呢?”
刘春花哼了一声:“你结婚那些行头、桌子椅子红字喜被窗花,哪样不要用钱?再说了,你的工作是咱们托了关系的,走关系可不得花钱?钱不就都没了。”
看着儿子一脸茫然又哑然的样子,刘春花又哼了一声:“所以别乱花钱。下次那果脯不许再买了,听到没有!”
李一帆垂着头,没说话,继续洗衣服去了。
刘春花也没指望他能听见去,毕竟钱不但没有还欠债这种事,李一帆这个工作不久还沉浸在赚了很多钱中的人应该不太想听。
“没关系。”李一帆忽然有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刘春花,“我以后一定会赚大钱的!到时候把家里的债全部还了,还要给妈买新衣服,买好多好吃的!”
刘春花伸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李一帆的头,手平伸过去,却到的肩膀。她顿了一下,还是把手在李一帆肩膀上拍了拍。
“嗯,妈相信仔仔。”
“仔仔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