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一个不受亲戚疼爱,被逼着赶上了前途未卜的山头的孩子,吃都吃不饱,难道会识字么?眼见他局促却又不想被人看出破绽的模样,谢挽春寂灭的同情心又撺掇起火苗了。
他敲了敲桌子,试图引起盛渊的注意,不过后者看的认真,没能听见谢挽春的信号。他咳了一声,道:“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
盛渊听见他这突然的一问,回道:“师父说是本门的入门心经,在看第一节。”
谢挽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挥手道:“拿来给我看看。”
盛渊颔首,随即起身将心经双手捧到他眼前。
谢挽春心道,这小子上辈子怎么不见对自己这么恭敬,光想着往自己身上插这插那了,他几乎没见过这人恭恭敬敬的模样。
谢挽春道:“呦,这心经我都没读过,师父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谢挽春扫了几眼,刻薄道,“怪不得狗屁不通的,要真按这么练,南冥山不得出来个大魔头?”
姗姗来迟的青禾道人挥浮尘的手抖了一下,被爱徒的大言不惭给震惊到,他喝道:“自己还没修成个二六五,怎么好意思置喙本门流传了百代的心经?竖子心高。”
谢挽春当即正了正身子,嘟囔道:“本来不就是,我还是你开山大弟子呢,这种本该我早看过的东西我怎么没看见过,分明是师父临时抓来的一本罢了。”
难怪门派如此冷清,没想到教习如此随意,师兄旷课偷懒也就算了,当师父的也迟到,听着叫他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都哭笑不得,盛渊暗暗在心中思忖。
眼见着青禾道人的脸面挂不住了,盛渊清声道:“二师兄,师父来了!”
被叫的后者被迷迷糊糊的叫醒,双眼迷蒙着看着吹胡子瞪眼的青禾道人,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是下课了吗?师父讲的太深奥了,没听懂。对了小渊,今天中午吃清蒸鲈鱼,走,跟我去……”
话音未落,拂尘柄便重重砸在了李夙的头顶,李夙捂着脑袋飞速地扑到了谢挽春身上,惨道:“师父、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
然而那柄拂尘却不想轻易地放过李夙这回,浮尘挣脱了控制,穷追不舍地追着李夙的身影,随性又狠辣地打在李夙身上,李夙躲不得,便惨叫着死命往谢挽春怀里钻,硬是把谢挽春从地上挤到了千丝榻上。
青禾道人颓败地一眼也不想看,转身便走入身后的竹林。
拂尘见没人看管,打得更狠,而被殃及池鱼的谢挽春更是没眼看,他鬓发被弄的纷乱,外衣因为藏着护身的暗符,盖在身上被打了不疼,李夙便扯开了衣服妄图钻进去,二人牵扯的途中谢挽春也被打了不少下,眼下疼的眼泪也要掉出来了,此时眼睛泪蒙蒙的,鸡飞狗跳的好不狼狈。
谢挽春一把推开李夙,怒道:“我剑呢?!我先捅死你丫的,害不害臊,往我怀里挤什么?!当你是小丫头吗!”
李夙的杏眼流出一串一串的眼泪,伸出手还想来抓他的衣服,却被拂尘柄狠狠打了下屁股,李夙哽咽道:“师兄、师兄救我啊……啊!疼疼疼疼!!师兄你别打我!”
“师兄救命!大恩不言谢,你要我变成姑娘也行啊!!”言毕,便见谢挽春一把抓住空中的拂尘,这拂尘是他师父的法器,不过师父倒是没把它用作正途,除魔卫道,光当鸡毛掸子收拾他们两个不成器的了。
盛渊在一旁默立良久,他个子不高,那拂尘飞的高又急,他只能干瞪眼地靠边一站,眼看谢挽春被李夙扑倒,他下意识地想上前把他们两个分开,却堪堪止住了脚步。
盛渊握紧手里的心经,抬头冷漠地看着天上的拂尘飞来飞去,异样的情绪在心中怒火中烧,他深知是无奈和不甘心,他连书上的字都看不懂多少,遑论有能力抓住天上那根招惹他怒火的东西?
他想变强,强大到把一切踩在脚下,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视线,把曾经在他背后中伤过他的人都通通杀了,他不过也是个恃强凌弱的伪君子,一但让他上了位子,就注定不会让欺凌过他的人有好果——
忽而,一个冰凉的事物抵住了他的下巴,他如梦方醒,被迫仰头,看见他大师兄衣衫散乱,眼睛雾蒙蒙地盯着他看。
谢挽春将拂尘一端的毛抓得纷乱,此刻仙器就像个鸡毛掸子抵住他的下巴,谢挽春挑眉冷笑道:“走火入魔了?我再晚点,你可就要成了小魔头了。”
随后以手作结,把从盛渊手里抽出来的心经撕下一页写了个清心咒,拍在了盛渊的脑袋上,随后语重心长道:“你看看你二师兄,估计传承大业靠不上他了,你要是在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南冥是不是就没了?”
盛渊紧忙抓住了谢挽春的衣摆,急言道:“师兄别说这些,师兄要长命百岁!要是有谁要伤你,我就杀了他!”后面这句明显带上了恨意,仿佛一只低伏的狼崽子,下一刻就要咬断敌人的脖子。
谢挽春苦笑一声,弯腰摸着他的脑袋,心道:要是上辈子的盛渊跟现在一样诚挚炽热就好了,自己也不至于百年水深火热,一朝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