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沈一南扫了她一眼，毫不谦虚地说。
沈柳氏脸上的笑僵了片刻。可看见沈老夫人浑不在意、笑容满面的模样，她只能暗自咬牙。
“明日就是放榜日，娘，咱们要不要先备些鞭炮，看瑜哥这般胸有成竹，肯定能考中。”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对了，芹娘，再多准备些铜钱，缠上红线，送给那些街坊四邻，明日，一定要好好热闹一番。”对她的这个提议，沈老夫人连连点头。
沈一南瞟了一眼暗中内伤的沈柳氏，心说，明明厌恶得很，面上却还要表现出欢喜，也真是难为她了。
眼看刚才的话没有伤到对方，反而恶心到了自己，沈柳氏又生一计。
“对了，瑜哥，怎么不见昨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呢？就是那个叫小七还是小六的，我看她聪慧机灵，比念夏身边的丫头强了不少，瑜哥，要是你愿意割爱，能否将这丫头送到念夏身边伺候？”
“那丫头手笨嘴笨，不适合二妹。”
见沈一南一口回绝，沈柳氏心中暗笑，面上却装得有些慌张：“是我唐突了，想来是瑜哥疼爱之人，不愿也是应该的。”
“你们说的丫头是谁啊？”沈老夫人收了笑容。
沈柳氏迫不及待地抢着回答：“听说原先在娘您的院子里，叫小六还是小七，前几日刚去了梨花堂……”
沈柳氏絮絮叨叨一大堆，明着夸赞小七，实际上，她打什么主意，沈一南心里一清二楚。
桃花眼中墨色渐浓。望着春风满脸的沈柳氏，他的眼神越发冰冷。
本来，他不想跟一个见识不多的内宅女人计较，可偏偏有人急着上赶着撞上来。
“大夫人昨晚才刚刚回来，今日就对我院子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想必是有高人指点吧。”沈一南突然发问。
沈柳氏愣了片刻，立刻回过神来，为自己辩解。
“无凭无据的，瑜哥不要冤枉人！”
扫了她一眼，沈一南笑得嚣张而霸道：“我是没证据，不过，咱们一家人聊聊天，随便说说，也不需要证据不证据吧。哦，对了，我觉得我院子里的黑墨跟大夫人颇为亲近，不如这样，就让他代替小七去您院子里伺候。黑墨聪明伶俐，夫人一定会喜欢。”
沈柳氏的身子猛然一震。他怎么知道黑墨是自己的人？
等到沈柳氏意识到自己情绪外泄，旁边的沈老夫人早已是脸色铁青。
“偷偷摸摸打探瑜哥院子里的事情，你是打算干什么？！柳氏！你是他的母亲，有什么事情不能光明正大地问，却要耍弄这种歪门邪道的手段。芹娘，你让我很失望！”
“娘，您听我解释，这是误会，我只是关心瑜哥，两年未见，妾身心中忐忑……”
这会儿，沈柳氏是再也顾不上什么小六、小七了，光是跟沈老夫人解释清楚，就够她忙乎了。
经年累月苦心经营的慈母形象，被自己一朝拆穿，想要再修补回来，难度系数可不小啊。
沈一南老神在在地品了一口香茶。
据说这是沈柳氏从扬州带回来的名品，味道不错！
“大哥，您帮母亲求个情吧，她真是无心之举。”
沈一南抬头。他名义上的弟弟妹妹，和沈柳氏一起从扬州回来的沈琮和沈念夏，低着头，并排站在他面前。
说话的是沈琮。他面容稚嫩却气质稳重，有点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听二叔沈贞说，沈琮的学问做得不错，本来也有希望考中秀才，但沈克不赞同他过早下场，所以他才没有参加这次的童子试。
“二弟此言差矣，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苦心积虑，你看，二妹就比你明白多了。”瞟了一眼近旁沉默不语的沈念夏，沈一南意有所指地说。
他的话让念夏的脸白了一白。
沈念夏立刻行了一礼：“大哥，还请你念在一家人的份上，若要苛责母亲。”
“一家人？”沈一南将这三个字复述一遍，微微一笑，“二妹真是聪慧，也很会说话。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毕竟又不是我嘛，但是以后，我希望你可以劝劝大夫人，做事之前，多想想这三个字。”
“不是我？”沈琮听得不太明白。
沈念夏却聪慧得很，见沈一南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低头谢过之后，便拉着自己弟弟离开了。
沈瑜的态度很明确，他同意既往不咎，但是，日后究竟怎么做，却要看自己的母亲如何选择。
远远地，望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沈二小姐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凝重。
两年未见，大哥变了好多，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之前她就曾劝过娘亲，放下心里的那点执念，谁是沈家的嫡长子不重要，只要沈琮日后学有所成，父亲是绝不会委屈弟弟的。可是，她的母亲却不愿意放弃，一意孤行。
今日，眼看着谈笑风生间就摆了母亲一道的沈瑜，沈念夏心中又惊又惧。
她必须好好劝劝母亲了。
深夜，加班回来的沈贞从自己夫人那里听说了晚宴上的热闹场面。
沈林氏在宴席上看戏看得十分欢乐。她固然不喜沈瑜，但相比与她瓜葛不大的侄儿，她更讨厌经常被人拿来比较的大嫂沈柳氏。
明明就比她小了两岁，却最喜欢端着长嫂的架子，对她指手画脚。
因而，见表面功夫了得的沈柳氏猛然吃瘪，沈林氏的心里，比大热天饮上一大碗冰镇酸梅汤还要来得痛快。
见自己夫人幸灾乐祸的样子，沈贞心中不悦。
“你既然在场，为何不劝劝他们，毕竟大嫂刚回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
“哼，就你会当老好人。你说得倒是轻巧，你觉得，是老夫人会听我的，还是你那好侄儿会听我的？妾身有自知之明，可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你？！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你就不能帮着多劝劝呀。”
“这件事明显是大嫂不占理，是她一回来就想找瑜哥麻烦，可惜呀，哪里知道如今你那侄儿厉害得很，结果，麻烦没找成，反而被瑜哥三言两语逼得颜面扫地。”
沈贞沉默了。沈柳氏不喜沈瑜，他是早就知道的。
“说起来，瑜哥真的变了好多，日后我是再也不敢小瞧他了。”
“瑜哥变了是好事，比以前强。”提起沈瑜的变化，沈贞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
“你觉得是好事，但大嫂呢，她会怎么想？这么多年下来，我可不信你会不清楚她的为人。”
沈林氏的话让沈贞感到郁闷。
他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说：“以后，你多去大嫂那走动走动，开解开解她。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瑜哥也是她的儿子，瑜哥有出息，琮哥也不会吃亏！”
沈林氏在心里撇嘴。
在大嫂心里，沈瑜哪里是她儿子，根本就是抢了她家琮哥嫡长子位置的仇人。那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真心疼爱？！
只是，沈林氏也聪明得很，知道自己的心里话是万万不能讲出来的。
所以，她只在嘴上应和着沈贞的话，其实根本不打算掺和这事。
若沈瑜这小子真的有出息了，能让她那心高气傲的大嫂吃个大亏，她心里才更是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