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想。”宋景和淡漠道,他自己觉得秋棠关不对劲,如今怀疑愈深起来。
一则,秋棠关本就是条不好的路,风水当中,它斩断了本地的龙脉。二则,地主家的周傻子过完嘴瘾恨不得钻到地里面,绝不会候在那儿。三则,刀光刺眼,不止一道。宋景和对住的地方摸得透彻,今时今日,许是来者不善。
两个人窜进林子里,春日本是一片梨花盛开,因着气温原因,只有枝头微微点花苞。
十安提着裙摆边跑边道:“谋财害命?”
“不像。”宋三少爷否定她。
漫山遍野都是梨树,只外围那一圈开花儿的少,越往里则如雪堆砌了一般。十安抓着他的手,原本该紧张的心情忽的稍稍缓解,瞧着他笔挺的背脊,说道:“我想起了上次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宋景和:“……”
他捏十安的手,看她疼的脸色变了才道:“看的什么东西?你不是不识字吗?”
“少爷回来的时候喜欢读书,从前读白居易的诗,诗集上的顺序似乎都不变。少爷一上书院,平日打扫时我便对着那本书猜。”十安不好意思道,“马马虎虎认得几个字。我想更博学一点,所以想跟少爷学认字。”
她跑红了脸,如今似不好意思,笑的稍显明媚。
宋景和头也不回,说:“那可惜了。”
十安:“?”
十安深深吸了口气,她这样的文盲能自学认几个字不容易了,她有预感,要是问出口,可能会给她带来一种意想不到的打击。
“为什么可惜?”十安抑制不住好奇,问他。
“你若是生为一个男子,我大抵是觉得你有上进心。可你是个姑娘,当今世道说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便是更博学了又能如何?”
宋景和说到关键,这个关键在她的性别上。
要命的是,解决方法得等到下辈子了。
……
不多时,宋景和的步伐渐渐放慢,眼前是一片湖,小小一片恍如是镶嵌在这里的蓝色宝石,水面无波,沿岸垂柳。
宋景和定定地站在那处,身后除了十安的喘息声之外,似乎还有另一种声音。
他重重叹口气,把人托着隐在那一大丛花草树木中间。湖岸还有三间草房,门紧闭,不知其中何人。
十安努力平稳呼吸,跟在三少爷身边心情也连带着被感染了,她伏着身子,透过一点间隙,瞧着远处。
林子空,候了许久,原以为是虚惊一场,直到那里来了几个人十安才猛地瞪大眼睛。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宋景和死死盯着。
他们穿着青色便服,绑着护腕,腰配细窄长刀,身上的衣纹莫名熟悉。他想起了在南都年节时听闻的闲话。
北都的长公主要找男人。
宋景和:“……”
家里的长兄庶弟拿此明嘲暗讽他,他便记起来,长公主如今芳龄二十,以花种之王的牡丹做自己公主府的纹饰,极尽奢侈,便是下人也是用金线绣上去。老百姓虽然明面上不耻她放.荡的作为,但是一个个的都想去她的公主府。
待遇太好了。
这些个闯进来的人无一不周整,面对众多花草树木,要砍尽实不现实。
一处处搜寻亦不大现实,此处花草众多,金盏、西府、美人蓼、蜀葵、蔷薇、山茶……春风一吹,时季的花儿璨烂若锦屏,一时间迷乱人眼。
十安心跳如擂,这帮人愈走愈靠近,手抓着泥土不觉用力,指甲陷了掌心里去。
“这里真有人?”
他们提刀拨花儿:“没人鬼种的花儿?”
“人走了,庙还在。”
手起刀落,不慎一刀划倒大片素白春花,暴露了之后的一层大红的海棠。
十安屏住呼吸,心头一紧。
宋景和捏着她的手,半晌缓缓将她的头压下去。
那声音更近了,耳畔似乎还有莺啼,水面起波澜的声动。
“停。”
刀光一闪,兵刃相击。
狂风始来,吹倒那一片,他荼白的衣袂盖在了十安身上,宋景和抬头,清浅的日光洒在绿茵之上,而剑指之处,人头落地。
与人视线一对,宋景和松了口气,慢慢笑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语气微诧。
湖边小屋的门已经开了,站在宋三少爷面前的这个人要老他三十岁,伸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