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少爷穿着一身素净的道袍,袖手立在一旁,不多时三声梆子响过,一个人并一个书吏进了大堂的暖阁。
那人坐在海水朝阳图前,未曾着官服,穿着金地缂丝八团牡丹莲花海水崖纹长袄,下着银十二幅湘裙。梳了个分心髻,头上只插了一只金累丝的双凤衔珠钗。
体态轻盈,玉颜胜雪,自幼养成的华贵气度松石县的人也只头一次瞧,虽她是个女人,也无人敢再她来之前那般议论纷纷了。
今日审的是两个人,照理说,长公主大驾,审的不该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可这松石县它闹翻天也没大案子。
于是先被衙役衙役压上来的李四跪在月台上,没有心里准备一双鸡眼盯着长公主看傻了。
原、被告受审前先对唱名。
长公主垂眼看着纸上那人的名字,笑也不笑,平缓无波唤了他们一声,李四喊是,告他的那家也应声。
“本宫以为是多么难得事情,既然这人没死,解决起来便不难。”
她看着李四,凤眸微扬,问道:“他们说你今日在他们家的酒楼中蹭吃蹭喝,拒不付钱,如今累帐已有十两,是真的吗?”
“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
李四想着这吃进嘴了,如何做数,流氓就有流氓样,便摇摇头:“草民没有。”
“你们一口咬定他吃霸王餐,可有证据?”长公主问原告。
“今天酒楼里本没什么人,就个外地客商吃饭,这会子肯定早就出城了。”原告苦恼。
“这么说你们就是没有证据了?”
“大家都知道这人的品行!”
长公主冷笑:“别说这些没用废话,既然都知道他这样人的品行,你怎敢让他继续进去吃?”
原告犹豫,只好道:“他舅舅在衙门里当师爷,平日里惯会耍小手段,动不动就乱发拘票。咱们也是怕。”
“这样那也好办。”她指着卷棚下站着的皂隶,让其中一人拔刀,“今日审的早,想必东西还在肚子里,把他肚子剖开便是了。”
“他都吃了你家什么东西?”
原告:“八宝鸭,酱猪蹄,一盏乳鸽汤,雪花鹌鹑,油炸牛筋,糖醋鲈鱼,松石烤鸡,一碟咸鸭蛋。”
“你记得倒是清楚,待会儿睁大眼睛看。”长公主瞥了大堂外面围着的人,肃然道,“动手把。摁着他的四肢,务必剖的漂亮一些。这外面人多,速度要快。”
下了命令,便有皂隶跟丹墀边的壮汉过去绑人,状如杀猪,白晃晃的刀真插了进去,手一转掀开肚皮上一片肉,里面血红的脏器露出来,找到胃再用刀一划,未消化的腥臭东西统统流了出来,脏了月台上的地。
“啊啊啊啊!”
活人剖腹,疼了一会儿歪头就死了。死前叫声凄惨,长公主睁眼观察旁人的反应,多是不忍,这会子心底定然要骂她蛇蝎心肠了。不过檐下站着的那人眼皮也没抬,定力真好。
她指着原告:“你去认,这里头有没有你家的菜。别认错了。”
原告呆若木鸡,走几步腿一软,跪在污.秽前面也吐了出来。
长公主:“说话。”
“是是是,有。这里面有剩下来的东西,这是那个牛筋……”
她抚掌:“这便不结了吗?退下去,收拾了以后,咱们再审下一位。”
这日有微风,就将那股子血腥味吹到人群跟前,有孩子的捂着他们的眼睛。十安这样的眼睁睁看完,一阵反胃,白着脸也给吓到了。长公主不过二十岁,还是个女人,手段竟是如此残忍,她要是头发短,这会子一定是竖着的。
今日本来她是要看六安的,可见长公主如此做派,想必六安没有好果子。
未几,月台叫水洗干净,正当要传犯人,南监的狱吏慌慌张张跑过来,跪在月台上禀报长公主:“那个犯人跑了!”
“同伙几人?”长公主问。
“约有三人。”
长公主冷冷笑他们:“那尔等就是一群废物。来人,牵马!”
她竟是要亲自前去,皂隶牵来的马是一匹蒙古马,四肢健壮修长,她踩着马镫一个翻身上马,姿态潇洒,身后亲卫簇拥,要出这衙门前的地界时她指了人里几个人青年。
“松石县地灵人杰,我看诸君生的一表人才。备马一道。”
声音带着锐气,叫十安想起缀了宝石的匕首,华丽之余亦可毙命。
她只一晃眼,余光中那一抹荼白身影追随着长公主一道而去。
地上生尘,马蹄渐远。
十安喃喃问道:“那就是长公主呀?”
“传言说她面似罗刹,如今看来,传言有虚,她分明上罗刹化身。”
“长公主叫什么来着?这婆娘真凶。”
“她好像叫——孟长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