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边上走过,洗了手擦干净才坐下来盛饭。白色的衣袍上依旧有狗爪印,他遮了遮,顺便把十安的钱收下了。修长手把十安的小荷包扒开,慢慢数了几张票子。
“这么多够了。你日后的药钱都在这里。”他淡声道,微微一抬眼,看到十安抿着嘴,很是局促的样子。
但其实十安在心疼。
想着这么多日后要怎么补上去。初步估计他拿了五十两。
“你就先住在这里,你身上的毒,一时半会儿我也解不开,只能一步一步来。”他放缓声音道,“药铺后面这院子里有很多空房子,你自己找一间喜欢的就可。”
一桌子清淡菜色,十安捧着碗点点头,青丝垂在后面,被狗崽崽咬了几回。宁寻不动声色踹翻了它,子午就默默把它关进笼子里。
十安正吃着蛋羹,不由比划了一下。
她:为什么有这么多只狗?
宁寻低着眼瞧她那双手,皙白纤细,比划时指尖淡粉,有那么几分精致。
他道:“看家护院。”
甲乙、春夏、子午嘴里都要喷饭了。头一回听他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回答,委实与他冷漠的性子不相称。
那些狗分明是他用来试毒的,偏生要在十安面前换个意思,可见她确实有那么些许特殊。
十安笑了笑,虽没有声音,可一开始的纠结散了些许,想着如今无处可去,命都要没了,到底先歇一歇。若是宋景和不来找她,等过上十年,她渐被忘了那就好好的换个身份。
宁寻余光还看着她,一闪而过的不解。
回春堂里有一棵枯树,几个人吃完饭天也要黑了,甲乙在树上挂好几盏大灯笼,米白的纸上绘着春兰秋菊。十安想给洗碗的春夏帮个忙,才撸起袖子就见宁寻站在她身后。
走过来时悄无声息。
他俊眉修目,眼神清冷,手上稳稳端着一碗褐色药汁。
“该喝药了。”
春夏猛地点头:“十安你这毒未解,赶紧喝药不能耽误了。”
十安接过去一口灌下去,眯着眼睛苦的都无法完全睁开,等睁开后春夏把她手里头的碗也接了过去。
子午不知何时过来的,两个人蹲着洗碗,都不要她帮忙。
天上出了月亮,洒下一地清辉。
十安只好如他说的,去找一间空房子。后院有座两层小楼,屋檐下都点了灯,底下看静谧沉稳,碎冰纹的槅扇紧合,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十安搓了搓手,就挑了一间。里面黑漆漆的,跨过门槛,除了桌椅床外其他全无。十安摸着黑,站定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想起她过去在乡下的房间来。
她出门想要一盏灯,谁知道撞到宁寻这个人。他从背后取出一盏微微明的小灯,也不怎么说话。将她从胸前扶稳了才递到她手上。
宁寻拍了拍她的肩膀,半晌道:“身子骨有些虚。”
那声音清冷,似乎毫无感情,只是习惯使然。
“你要住这里?”宁寻望着里面的灰尘,半晌把十安拉扯出来,“住这里好了。”
他力气不大,轻轻扯着她的一角,瘦削的面上不带任何表情,连视线也只落在她的头顶上,满袖的药香扑面。
十安抬头就只能看见他的喉结跟下巴。
迫于说不了话,十安就进去看了看,半晌愣住了。里面的东西倒是比之前看的要充实,不过瞧着就是个男人的屋子。
她诧异地扭头看他。
宁寻难得挑眉:“嫌弃太乱了?”
里面的被褥并不是叠起来的,铺在床上,连枕头都盖住了。插在花瓶里的花儿早就死的掉叶枯萎。桌上的书籍,摆到了地上……
“晚间还要重新买被褥,到底有些麻烦。”
他简短道:“我要在药房制解药,这里给你,自己打扫。”
狭长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语气亦然。
十安喊不出声音,莫名心慌。头一回这人对她这般没理由的好,她揣在怀里的玉都烫人的紧。
此时此刻十安抱着头,觉得宁大夫这人若是是性情怪癖,那就是至情至性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宁寻歪头看着里面,想到了什么,“热水春夏会送过来。”
说罢这些,想着也无甚可以说的了,他微微颔首,将门从外关上。
三个学徒牵狗在树下看他。
甲乙、春夏、子午:“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