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宸见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反应，继续道：“很多时候晚上学东西脑袋很不好。”
那你就是想等天亮再开始学，学到天黑就回去睡觉？庄向北被他后面补充的那句话激得要发作，周震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少爷脾气被硬生生压下去，但眯着眼看人的表情已经有些危险了。
“……就是，一般都是晚上弄完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才记得。”周震南强行压着已经有些急躁的心情，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好说不要急不要发火。
“对。”张颜齐看他们两个脸色都不太好，附和道。可他已经看见了周震南微微低下头后那白多黑少的眼睛和庄向北眼里的杀气了，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手心里都是汗。
“我们所希望的是，呃，就是合理安排一下时间。”李和宸说，“没有必要每一次都要五六点或者七八点那样。”
“谁想练到五六点，没有吧？”周震南反问道，“大家现在跳不好，所以才练到五六点，对不对？”
“对。”有人附和。
“我不是说我不愿意去付出这一两个小时。”李和宸接着说，“你看，就比如咱们今天十二点收了，明天咱们可以九点、十点，大家都清醒的时候，咱们再以这种形式去细抠。”
其他人都默默站在旁边不敢说话，朱微之瞄见庄向北手背暴起的青筋，心一紧。张颜齐也看见了，还察觉到了对方眼里一瞬间爆棚的戾气。
“九点十点？”庄向北忍不住了，手里把玩着他刚刚从领口摘下来的麦，语气讥讽，“要不干脆放个假让您老回去一次性睡到退赛？”
“庄向北！”周震南都不知道这小孩儿什么时候摘的麦，心下一惊，听着小太子这语气就预感到今天没那么容易收场。
营里就只有姚琛和周震南见过太子爷发火，张颜齐起码这时候还记得姚琛跟他说过的话，上前一步虚虚挡在人面前。
“诶呀……”
“庄向北你怎么说话的？”李和宸也不开心了，脸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太子爷还从没怂过，他扒开张颜齐，勾着嘴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不屑和狠戾，“还要我再说直白点么？现在进度那么慢还不拼着点儿，不如直接退赛来的干脆。爱练练不练滚，没谁求着你。”
“你……！”李和宸气得不行，朱微之他们也感觉这气氛不对，赶忙上去拦着人，怕他们直接打起来。
“庄向北你会不会尊重人？”这些天积累的疲惫和埋怨一下子全爆发出来了，李和宸被朱微之和李天琪抱着往后拖，伸出的食指差点都指到人脸上。“一天到晚摆个臭脸给谁看呢？你以为你是谁？”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朱微之死死抱着他，就怕人冲上去打起来，心累到不行，“他年纪还小……”
“朱哥你们别惯着他，他就是傲！”李和宸也是气急了，又被对方眼里的不屑给戳了一次痛脚，怒目直视。“会不会尊重前辈？”
“前辈？”庄向北重复了一遍，笑了，语气还是冷冰冰的。“我开始跳舞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吧？”
我□□□□□□操——张颜齐听他讲话一句比一句狠，感觉心脏病都要犯了，一口气提不上去又下不来，两眼发黑。原来这小孩儿那么拉仇恨的？
其他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平常庄向北很少说话，谁也没想到今天话一多就那么嘲讽。摄像师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看样子今天拍的大部分都要废了，这压根儿播不出去。
“……我只尊重有实力的人。”被周震南猛地捏了一把肩膀，庄向北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理智逐渐回归，语气放缓了些。抿抿嘴，他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又恢复了一开始那样冷淡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或者说努力的人。”
“我们不努力么？哪组有我们拼，天天通宵只睡两三个小时？”李和宸情绪也稍微缓和了一点，朱微之和李天琪就稍稍放松了抱着他的手。但他还是不服气，死死盯着对方。
“那是因为别组没我们进度那么慢，都一周了还能跳错。”庄向北看了他一眼。
“行了别吵了。”周震南眼皮一翻，伸手去摸衣领，“那今天就散了。”
“话不能这样说……周震南！”见人也摘麦了，张颜齐现在一个头有两个大，姚琛算是说对了，这两小孩儿没一个省心的！“唉他是这个性子……”
周震南放好麦后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今天散了，明天早上九点集合吧。”说完就出去了，张颜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想自己要不要追出去。
“不用追，他没事，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庄向北坐到地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去找姚琛了。”
“你确定？”张颜齐有些怀疑。
“不信可以跟上去，你看他会不会给你凶回来。”他扯了扯嘴角，情绪发泄过后有点疲惫。
“……哦。”张颜齐闭嘴了。
庄向北用手撑在地上，身子往后仰，抬起头，闭上眼不去看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
好累啊，原来带队那么累。他想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疲惫感沉甸甸的挂在心口，这一周真的就跟走钢丝似的，神经紧绷不得放松，他这次也是冲动了。
周震南比他还要操心……庄向北知道他心里的压力。作为已经出道了的艺人，重新站在选秀节目的舞台上本来就要面对更多审视的目光。
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成团，可他必须要成团。
庄向北心疼他，可又没有办法。直到双王剧本突然出现在思绪里，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做会好一点。……算了，等公演结束再说吧。
“怎么不走？”他睁开眼，意外的看见人都还在，没有一个离开的，都沉默着坐在地上。他哑着嗓子问。“回去休息啊，明早再练。”
“我们……”朱微之余承恩等人都对视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事就说啊。”庄向北现在已经没什么气了，只是有些疲倦，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刚刚发火了，对不起。”
“……没事。”李和宸看着他，有些别扭。“我也有错的地方。”
张颜齐松了口气，心说果然还是男生，很多时候的矛盾可能吵一架打一架——呃打架还是算了吧——就没事了。直来直去的，挺好。
“我一直不擅长跟团队相处，南南也是solo出身，这次他带队，我们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他抬头看向这些比自己大的哥哥，浅色的眼睛被光一照，颜色更淡了，皮肤也白得跟透明似的。“很多东西我们不知道，就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如果方式不对，或者你们有什么意见，希望可以提出来。因为有时候你们不说的话，我们是真的理解不了。”
张颜齐朱微之等人见他这样子感觉心都软了，这时候更没什么气了。
“没事，说出来就好了。”朱微之安慰他，“我们进度又不快，这个确实只能靠练。只是强度太大了，体力有时候会跟不上。”
“谢谢哥。”庄向北对他笑了笑。
庄向北只是性子凶，实际上长着一张无害的脸。那双桃花眼在他面无表情时都能把人勾进去，更何况在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现在又是黑色微卷的头发，看在眼里就很容易让人想到什么温软的小动物。
几个人随便聊了聊，过了一会儿后门被推开，几人看过去时看到的是小队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周震南被姚琛安抚下来后心情好了不少，两人就着聊了几句，谈话结束后他回想着对方给他的小建议推开了练习室的门，见人都在，讶异地挑眉。
“怎么不回去？”不是刚刚才说了让他们回去休息么？
“聊了聊。”庄向北冲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来吧。”
周震南本来想着明天等训练的时候再来说这个东西的，但难得他们现在还没回去，那现在讲清楚也好。他走到庄向北旁边坐下，所有人围成一圈坐下。
“跟每个人都说一下，就是这几天的感觉嘛。”周震南抬起头看向他们，语气平和。“相信大家能感受到我前两天是有生气的，对吧？”
李天琪等人点点头，等他继续说。
“我来跟大家解释一下我为什么生气。”他看了一眼庄向北和李和宸，“我们组，是行的，但愿不愿意我不知道。这是我生气的点。”
李和宸抿抿嘴低下头，周震南继续道：“说一句很残酷的话，除了我们八个人以外，没有人会在乎你有多努力，大家只在乎到底什么结果。”
庄向北低垂着眼帘，心里难得有点苦涩。
那句话他感受再深不过，在所有人都努力的时候努力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从来看的都是谁更拼。看客往往最无情，他们只在乎舞台最后呈现的效果，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理由，他们也不在乎你到底在下面流了多少汗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么幸运的时代，只做一件事就是努力。像郭老师他们那个时代，你除了有一身的本领外，你还得找机会。”周震南慢慢的说着，“那个时代没有这种机会。”
大家都赞同地点点头。在矛盾被激发后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发泄出来了，也都知道了之前一直不理解的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下子心情都很平静，没有了以往的焦虑和疲惫。
“我们还有时间，上台那天咱证明一下就好了。”周震南说的很慢，语气温软，在听到李天琪说了个“我”字后便停住示意对方继续说。
“你说你说。”
“我没有，我刚刚想说开始吧。”李天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还想练啊？”周震南笑了，起身，“好，那今天练到零点就回去睡，第二天九点集合。都一周了，给你们都睡饱一次。”
“操练起来！”话说开后没了压抑的气氛，纪一瞳干劲很足地站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手搭在一起，准备加油打气。
“加油！”李和宸率先出声。
“加油！！”
周震南偏头去看庄向北，太子的眼里收入了头顶的灯光，眉眼灵动，眼睛亮晶晶的，难得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天真和朝气。
他把头转回来，笑了笑。
这次会有个好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