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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27(1 / 2)


他什么时候多了门亲事?还是早些年订的,他一点儿也不知情。

路昉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今年二十一,相比同龄人,说亲其?实算晚的,但家里人结婚时年龄都不小,他也一直没把心?思放在这儿,便搁着了。

没想到冷不丁的,冒出个未婚妻来。

路昉看?了眼?被摆放在床头?的小木牛,神色复杂,想了想,给家里写?了一封回信。

叫来勤务兵,路昉把写?好的信给他,随即又道?:“帮我找块木料,要偏白的。”

勤务兵是个热情的小伙子,问?他:“是缺了些什么吗?我让后勤去买。”

路昉摆摆手:“做个小玩意儿。”

他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勤务兵也高兴,只要不再自我折磨似的训练,别说木料了,参天大树他也得找来!

于是高声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路昉被他的声音震了震,哑然失笑。

……

月初发了粮,知青们趁着不下雨约好去山上?采些菌子和野菜,打算吃顿好的。

方中华并不禁止知青们上?山觅食,且春夏万物复苏,物资丰饶,只要不太过?分,村民们都不会多说什么。

半山的收获最丰,谢芸锦运气好,叫她碰见一处野鸡窝,白生生的野鸡蛋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谢芸锦新奇不已,连忙叫人过?来。

“是野鸡蛋!”

“开荤了开荤了,芸锦运气真好!”

“还不少呢!”

野鸡蛋有十颗左右,虽然不能每人均分,但打在汤里或是炒个野蔬也很不错。

王水秀弯腰去拾,被谢芸锦拦住:“说不定野鸡还会回来呢,再等等!”

闻言,有人笑道?:“有野鸡咱也不会抓啊,山上?的野鸡灵活得很,我上?回差点没被啄到眼?睛!”

“那?是你没用!”谢芸锦骂了一句,娇声道?,“我们可以?下套啊,难道?你们都不想吃肉吗?”

当然想啊,这年头?谁不馋肉?

他们不像谢芸锦能时不时到国营饭店打牙祭,甚至每个月还要寄钱回家,肚子里就丁点儿油水,看?见鸡蛋都两眼?放光,更何况是野鸡肉!

想到那?馋人的滋味,众人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几个大小伙子当即道?:“不就是下个套吗,费不了什么功夫,大不了扑个空,回去还是有野鸡蛋吃!”

说干就干,大家伙兴致高昂,纷纷就地取材,开始给野鸡下套。

谢芸锦在周围寻了一圈,找了根结实的小树杈,然后摘下绑头?发的皮筋在上?面绕了几圈。

“芸锦,你这是做什么?”

“弹弓啊!要是你们的陷阱不管用,我就用它打野鸡!”说着,她闭上?一只眼?,抬手比划了几下。

皮筋弹性不够大,谢芸锦适应了会儿,勉强找着准头?。

少女?散开头?发,容貌娇俏,故作凶狠的同时动作还有模有样?,可爱极了。即使大家都认为她没有这本事,只是孩子气地玩闹,也愿意哄着她。

“行啊芸锦,那?我们可就靠你了!”

“我帮你捡石子!”

约莫半刻钟后,简陋的陷阱做好了,大家伙各自找了个隐蔽处,目光灼灼地盯着野鸡窝所在之地。

草木间蚊虫多,谢芸锦有经验,早就穿得严严实实。郑敏敏几个就惨了,手脚被咬出了一个个红包,又热又痒。

“还要等多久啊,都要到晌午了。”郑敏敏嘟囔了声,可惜大家都没空搭理。她没趣地撇撇嘴,朝飞舞的蚊虫凶狠道?,“别咬我,咬别人去!”

“嘘——”王水秀忙抬手让她噤声,大家伙屏息凝视,随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只毛色十分漂亮的野鸡悠哉悠哉地朝陷阱走来。

谢芸锦架起弹弓,慢慢瞄准。

郑敏敏顿时急得不行,一边小声催促野鸡快进去,一边阻止谢芸锦:“你别轻举妄动啊,不然它可会吓跑的!”

“闭嘴!”谢芸锦给了她一胳膊肘,还没等郑敏敏痛呼出声,其?他几人立马伸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惊扰野鸡。

郑敏敏快气死?了,合着谢芸锦胡闹就行!她好心?好意提醒就不行!

谢芸锦眯起眼?,等鸡爪子踏入陷阱的范围,瞬间拉开皮筋。

咻——

急速的破空声于耳边响起,然后接二连三,谢芸锦仿佛不得要领般朝各个方向弹出石子,野鸡开始疯狂扑腾往草里撞,男知青们喊着“中了中了”,一拥而上?,吵嚷了好一阵,那?只野鸡终于不动弹了。

谢芸锦站起身,明媚的小脸满是得意:“怎么样?,我厉害吧!”

有肉吃的知青心?情大好,称赞跟不要钱似的:“厉害厉害,今天多亏了芸锦!”

“真没想到芸锦还有这一手。”

郑敏敏气急败坏地看?着简直要被捧上?云端的谢芸锦,扯开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怒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换我我也能!”

这段时间方向东鲜少来知青点,郑敏敏开始猜测谢芸锦之所以?换了份药房的活计,就是为了能更方便和方向东见面,掩人耳目,再加上?以?往和她的过?节,嫉妒及怨气积攒得越来越多,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说完,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敏敏!你去哪儿啊!”

郑敏敏:“她抓野鸡,我就去抓野兔!我就不信了,这世上?就她谢芸锦最厉害!”

众人面面相觑,谢芸锦朝柳荷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柳荷也有些无奈,却还是开口道?:“去几个人跟着她吧,要是迷路了就不好了。”

……

爬了一上?午山,众人又累又饿,决定在溪边先解个馋。野鸡味美,用最简单的做法就可以?调出它的鲜香,男知青们利落地放血拔毛,内脏全部掏干净放到一边,打算做个叫花鸡吃。

雨后土地湿润,各种各样?的菌类从地面冒出头?来。谢芸锦不善厨艺,但贵在会吃,指使人起来也不害臊,让他们放一些塞进鸡肚子里。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看?着柳荷摘了一簇白色圆帽的菌子,百无聊赖地开口:“柳荷你最近是不是晒黑了?”

柳荷是那?种长辈们最喜欢的长相,小家碧玉,浅浅一笑就十分温婉。谢芸锦长得美,自己也喜欢美人,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心?情都愉快多了。

“有么?”柳荷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兴许是你白了呢,我看?着和以?前差别不大。”

怎么可能差别不大?这时节的太阳有多毒辣大家都深有体会,再加上?她们宁愿贪图凉快,赤着胳膊,回去后一点补救也不做,能不黑吗?手臂的颜色都快成两截了。

知道?对方买不起自己用的香膏,谢芸锦也不提,语气半是炫耀半是讨乖地说道?:“没关系,我在药房可是学?了好多东西呢,等我出师了,就帮你做一个特制香膏,让你抹了脸上?又白又嫩。”

柳荷瞧她那?大言不惭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怕大小姐恼羞成怒,又连忙正色,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真的啊?”

“当然啦!”谢芸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很多药材不光能治病,也能美容养颜呢!像带白字的白芷、白芨、白附子,光听名字就很有用!”

这倒不是她从陈广福那?儿学?来的,纯粹是小时候臭美,外?公没办法,只好跟她讲了一些,但她耽于玩乐,一直没机会试试。

听着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透着一丝不靠谱。一位女?知青瞅了瞅谢芸锦嫩白的小脸,却试探道?:“也能让我试试吗?”

要么怎么说活招牌活招牌呢!谢芸锦的样?貌摆在这里,饶是说出的话再荒谬,都会有人想——是不是用了和她一样?的东西,就能拥有她这样?的模样??

有人捧场,谢芸锦当然高兴,但这位女?知青跟她不太熟,又和郑敏敏玩得好,她嗫喏两下,最后一本正经道?:“我要先给柳荷哦,有多的再考虑给你。”

像个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玩具的小朋友。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可能会觉得吝啬又小气,但换成那?张脸和自然娇嗔的神态,任谁也不会和她置气。

女?知青本以?为对方会果断拒绝,闻言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道?——

谢知青好像没有敏敏说的那?般讨厌了。

日头?渐渐高升,炙热的阳光穿过?林间缝隙投在溪面上?,潺潺的流水波光粼粼。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该不是真迷路了吧?”

谢芸锦蹲在埋叫花鸡的土堆旁,好奇地用树枝戳了戳,扑面而来的热气令她缩了回去。闻言,她拍拍手上?的灰,满不在乎地说道?:“说不定捉到野兔躲起来吃掉了呗。”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位男知青喊:“回来了回来了!”

谢芸锦转头?,却见刚才离开的那?几人脸色都有些奇怪,尤其?是郑敏敏,神情灰败如丧考妣,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

“你们咋了?”有男知青好奇地问?一同前去的冯和平。

冯和平看?了眼?谢芸锦,一脸欲言又止。

谢芸锦莫名其?妙。

看?我做什么?

王水秀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支支吾吾:“我们看?到……看?到大队长儿子和……和孙桃枝在……在、在亲热……”

众人霎时瞪大了双眼?。

这个年代?男女?大防是道?坎,即便是正经夫妻,在街上?牵手搂腰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接触过?西方思想的知青们相对来说还开放一些,因此能被王水秀用亲热来形容,想必不是牵手搂腰这么简单了。

虽然大家伙谈对象时难免会有些亲密举动,但私下里是一回事,被人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还是好几个人。

谢芸锦恍然。怪不得郑敏敏成这样?了,亲眼?目睹心?上?人和别的女?人暧昧,谁受得了啊。

不过?男女?主的进展也太快了吧,直接越过?了近一年的时间,看?来上?辈子她这个反派还真是尽职尽责,没有她横插一脚,那?两人简直如同泄了洪的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按她的经验,方向东这个人最喜欢拿捏别人,孙桃枝过?早付出自己,怕是会得不偿失。

但谁又能说得准呢,孙桃枝是女?主,她一个反派搁这操什么心?呢!

谢芸锦在心?里唏嘘了几下,不紧不慢地抬眼?,发现周围朝自己投来的许多视线,似乎是刚才她的发呆引起了误会。当即板起小脸,不悦道?:“都看?我干嘛呀!”

冯和平斟酌着开口:“芸锦,你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难道?以?为她还惦记着方向东,所以?现在非常伤心?难过?吗?!呵!男女?主相亲相爱不打扰她她高兴死?了好吗!

谢芸锦翻了个白眼?:“当然有事!我快饿死?啦!谁要听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埋在土堆里的叫花鸡。

顿时什么风花雪月全部抛诸脑后,管他谁和谁呢,填饱肚子才是人间正事!

男知青用树枝拨开烧烫的泥土,然后敲掉包裹野鸡的坚硬泥块,很快,露出里头?的佳肴。

小心?翼翼地掀开叶片,男知青被烫得直摸耳朵,待变黄的叶片剥下,白嫩的鸡身便映入眼?帘。

他们没有用任何佐料,野鸡自身带着的鸡油令表皮油光滑亮,滚烫的热气自鸡肉身上?飘散出来,带着肉类的香味,和外?头?包裹着的叶片清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同小勾子拉扯着胃部的饥饿感,叫人止不住咽口水。

“这也太香了,我多长时间没吃这一口了!”

其?他人都顾不上?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鸡,恨不得立刻吞吃入腹。

人多,真正分到手上?的肉也只有两三块。谢芸锦分到一只鸡腿,放在树叶上?,灼烫的温度几乎让她拿不住。

她鼓着嘴吹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条肉送入口中。

肉质鲜嫩不柴,鸡皮上?的肥油全部渗入肉里,泛着鲜甜,谢芸锦的红唇都被覆了层油光,漂亮的眸子波光流转,美妙得想要摇头?晃脑。

好吃!

饭店有饭店的功底,在林子里这么吃一顿,也颇有野趣。

其?他人可不像她吃得这么矜持,拿起肉吹也不吹地往嘴里送,烫得嗷嗷直叫也不肯吐出来,等好不容易适应了温度,才随便嚼两下,囫囵吞下,然后马不停蹄地吃下一块。

一时无话,就连伤心?过?度的郑敏敏都将悲愤化作了食欲,只是每一口都咬得极为凶狠。

“芸锦,快尝尝菌子!”

吃完了肉,大家伙才有功夫对菌子下手,一入口才发现这滋味根本不比肉差!

菌子的热气散了散,谢芸锦噘着嘴先试探了一下,然后才抿住,一点点吮吸上?头?的汁水,熨帖的暖流抚慰了胃部,她尝到一点回甘,满足地眯起了眼?,最后慢条斯理地吞下菌子。

回味无穷!

静谧的山林里,阳光热烈,空气中还残留着浅淡的食物味道?,微风一吹慢慢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林间的草木清香,以?及花朵的芬芳。

风声和鸟鸣声与燥热一同带来困意,一时间,大家伙仿佛忘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与不快,只想静静地发呆,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不知道?是谁打了个空嗝,气氛安静了几秒,然后那?人说——

“咋回事?不仅没饱,反而更饿了!”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谢芸锦也笑出声,眉眼?弯弯。

……

一只野鸡肯定是吃不饱的,回到知青点,他们用野鸡蛋炒了剩下的菌子,还冲了碗蛋花菌菇汤。内脏味重,回来的路上?便随手摘了山椒,混着灶房里头?的香料,又是一盘下酒菜。

谢芸锦还摘了一篮子野草莓回来,用水清洗过?的野草莓沾着水珠,颗颗饱满,娇艳欲滴,吃着玩又不占肚子。

这估计是半个多月来最丰盛的一餐了,知青们意犹未尽,恨不得将滋味永远留存在脑海里,等回头?勒紧裤腰的时候再拿出来回味。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等美食带来的冲击感褪去,大家伙又咂摸回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山上?的那?桩风流事。

“真是大队长儿子啊?他不是在县城里工作么?咋还能看?得上?乡下姑娘啊?”

“乡下姑娘怎么了?只要……谁能逃过?那?滋味?”

“诶,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没呢,我们一注意到就躲起来了。人家可黏糊了,哎呦那?个忘情诶,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吧,我都没眼?看?!”

“我见过?那?姑娘几次。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虽然长相一般,但身段还挺好,声音娇滴滴的,说‘方大哥,我给你的香囊咋不见你带呀’,听听!这都有定情信物了!”

“谁让人方向东条件好呢?我要有一个好爹,也能有姑娘投怀送抱!”

谢芸锦抱着自己的脸盆从洗澡房绕出来,便听见男知青们坐在院子里抽烟,聊下午的事,越听越觉得刺耳。

她顶着张冷若寒霜的小脸进了屋,柳荷跟在她身后,脸色也不好看?,小声说道?:“芸锦,不用理他们。”

谢芸锦长出了一口气,面色不虞地摇摇头?。刚才说话那?些男知青的态度让她想起自己上?辈子出事后的风言风语。

那?时候她已经和方安远结了婚,但还是能听见村里的女?人们总在骂她不要脸,也知道?男人将她当做一项炫耀的谈资——既嘲笑方安远把持不住,又羡慕他有城里姑娘倒贴。

这些言语曾如刀刃扎在她身上?,猛地回忆起来,一时感慨,没缓过?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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