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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宏德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不可用山羊羔母的奶煮山羊羔,是上帝吩咐摩西要犹太人遵守的戒律内容之一。神要求以色列人行事为人要持守仁慈的法则,连对待小动物亦不例外。”
殷槐抬眼,清冷冷的视线投向谢宏德。
“所谓子母血祭,要先残忍地折磨一名女性,令其受尽苦楚而死,再举行死灵仪式,拘提她的魂魄,使怨气到达顶峰,化作恶鬼。”
“然后,把孩子带到仪式现场,让化作恶鬼、早就理智尽失的母亲,亲手杀害自己的骨肉。在极度绝望惊惧中死去的孩子,化成恶鬼后甚至会比其母更加强大。”
“我所知粗浅,唯有这些,说来却已觉心寒。这是何等残忍不人道的罪行,从根本上违背了常理和人性。”
“这事儿跟我可没半点关系。”谢宏德一摆手,一幅浑然无所谓的样子。
“那研究死灵术的洋人男巫说,女人是他收养的无家可归的疯子,若无他出手相助,母女二人迟早得饿死街头。反正命是他救的,为研究做出牺牲也无可厚非吧。”
楚离原听不下去了,一把拽过殷槐,“我们走,真他妈神经病,让这垃圾疯批王八羔子自作自受去吧。”
“年纪轻轻,火性倒大。”谢宏德一个旋身,气定神闲。
“你们那点正义感,搁我这儿可一文不值。听好了,现在,解决我的问题就是你们唯一要做的事。我谢宏德什么人?别人敢吃生米,我就敢吃谷子,让我抹不开面下不来台,不光你们别想走,就连整个什么法术协会,也、都、得、完。”
怒意簇成赤金流光,在楚离原眼中一闪而逝。法术协会如何,他是全然无所谓的,只是……他看了看殷槐。
殷槐说:“好。”
于是楚离原坐下来继续剥脐橙,剥完橘皮撕白丝。
谢宏德冲殷槐微微颔首,“识相。”
殷槐:“所以,您靠供养子母血祭创造出的鬼灵转运改命,从此摆脱了厄运纠缠,对吗?”
谢宏德:“没错,从此我一直顺风顺水,再无拘碍,那真是我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得到了抵偿。只是……太短了,我的好日子太短了!十五年前,反噬就已经开始,比我预想得还要早!我还没过够啊,我怎么可能甘心!”
楚离原冷冷一笑:“一旦养鬼,久而久之衰败之气必然登脸上相,一身的颓丧阴郁散都散不掉,我看你倒是康健得很,脸色细腻红润有光泽,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天喝银鹭花生牛奶嘞。在找我们之前,你肯定早就寻到延缓减轻反噬的办法了吧?”
没有人敢这么尖酸刻薄地对自己说话,谢宏德却也不恼——至少现在不必恼。从言谈间他早就听出来了,这两个年轻人是有点真材实料的,自己暂时用得着。
看了眼腕上的百达翡丽,谢宏德眉头一紧:“时间不早了,我们有空继续。稍后南叔会先带二位更换正装,我们晚餐时候见。”
他按下桌上的呼叫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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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了,真是绝了,殷槐,你不觉得我们现在也成这栋洋馆里的人了吗?画风彻底统一。”楚离原对着镜子十分不爽地打量自己。谢家的佣人不由分说,把他的头发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全束在脑后,用白缎带扎了个紧紧的高马尾,本就上挑的眼梢几乎要绷到鬓角去了。
殷槐“嗯”了一声。他被换上了件纯黑的古典褶边衬衣,滚了几道金线作简单的装饰,领口处翻出来的一段白丝巾衬得脸庞犹如玉器,也平添几分庄严肃穆之感。
楚离原站到他旁边,吊着脸总结:“穿成这样,感觉我们等下要去参加一场隆重而盛大的葬礼……”
殷槐转过身,替他系紧脖子上的丝带,“你觉不觉得,这里就像一座曾在欧洲流行的袖珍娃娃屋,不管谁进了这里,你我也好,谢宏德也好,都和那些人偶没有区别。”
门外,南叔又不声不响地来了。
两个法师跟着南叔,不紧不慢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主楼另一侧的宴会厅。同样,一路上散落着各色人偶它们坐在厚厚的天鹅绒地毯上,倚靠在华丽的雕花廊柱边,圆睁着蓝的绿的黑的棕的玻璃眼珠,仿佛永远在甜美地微笑。
又似乎不是。
“殷槐。”楚离原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个穿白色蓬蓬裙的娃娃,“刚才,它的头是朝向这边的吗?”
“开宴时间快到了,还请二位尽快。”南叔道。
于是楚离原和殷槐又跟了上去。
本就是像人的东西,又跟人生活在一起,不像寻常死物那样安分,也属正常吧。
推开沉重的雕花乌木大门,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华美大厅。
高悬在穹顶之上的十二支古典蜡烛水晶灯投下一片暖黄的柔光,笼罩着雪白长桌上的纯银雕花餐具与精美描金瓷器。
两个法师按照南叔的引导,坐到主座左手边的宾客席后,过了一会儿,空气中忽然飘过一阵浓郁的香风,只见谢宏德正在一位妙龄美女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