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偶的躯体碎成一堆渣渣,衣裙倒是完好,层层叠叠地裹着碎片,甚至还维持着倒下去时的情状。
可是……不对啊,布料底下,怎么隆起得这么厉害呢?
不光鼓鼓的,还一蠕一蠕地动弹了起来,就好像藏了个什么活物,眼下得了解脱,正要拼命往外钻——
淅淅沥沥的,一摊暗红的液体从流了出来。
南叔蹲下身,戴上手套,拨开碎片,把里面的东西捧了起来,液体便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淌下。
不臭。是很新鲜的血味。
他走到谢宏德面前,说:“小梅快不行了。上个月,她就已经不堪承受分享诅咒的负荷。”
谢宏德怒道:“不行了就他妈赶紧丢火盆里烧了,跟我说个屁啊。”
于是,南叔沉默地退开了,趁他转身的间隙,楚离原和殷槐终于看清了他手里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包裹?
软乎乎,嫩生生,起起伏伏地颤动着。
外面是一层细腻光滑的皮子,很薄很薄,薄到能透出里面红的黄的紫的青的内容物,用黑线粗劣地缝制起来,几缕筋络一样的东西从缝口漏出,带出滴滴答答的暗红液体。
南叔惆怅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小梅虽然是被父母抛弃的畸形儿,但和普通孩子一样活泼可爱。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她还一个劲儿地冲我笑呢。”
“你他妈有完没完!”谢宏德一脚把火盆踢了过来,“给我丢进去,赶紧的!”
南叔有些低声下气地恳求,“她就快死了,等她死了,我会马上烧干净的,现在她还有知觉,能不能再等等……”
谢宏德眼珠子一瞪:“等个屁!你他妈傻逼吧?不知道她携带反噬的诅咒吗?我警告你王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乖乖做好我的狗,别忘了自己这条贱命是谁给的!”
南叔不吭声了,深深低下头去,手上却还捧着小梅的“包裹”。落在谢宏德眼中,这举动无异于亲手喂大的狗,反过来狠咬它主人的手。
“操!”谢宏德劈手抽了南叔一记巴掌,刚要夺过包裹往火盆里抡,没成想从来都比机器人还听话的南叔这次竟然大胆反抗,他伸出手,用力把谢宏德往后一推——
脚下一个趔趄,谢宏德的手不由自主松开,只见那个包裹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重重掉在地上。
如熟透的肥硕果子坠落枝头,包裹的外皮顿时爆开,迸散一地淋淋沥沥的红黄紫青。
绚烂鲜艳,绮丽晶莹,多像在黑乎乎的砖石地面上,开出一片最美丽灿烂的烟花。
烟花的中心,鼓动着一颗尚在噗噗震颤的心脏,它是那么红,就像鸽血红宝石一样,闪动着鲜润的柔光。
面对满地狼藉,谢宏德和南叔只能大眼瞪小眼,阴沉沉的脸上尽是难以言喻的尴尬。过了一会儿,谢宏德的脑子才突然清醒过来,不由“啊”地大叫起来。
“妈的诅咒啊!诅咒不会跑出来吧?!”他心急慌忙地从火盆里钳了块燃得正旺的黑炭,刚要去燎烧那颗红艳艳的心脏,结果手一抖,火钳子还不识相地掉到那滩东西里了。
谢宏德那个急呀,扯着嗓子冲南叔就是一声干嚎,“你他妈死啦,快给我动啊!必须把它烧干净了,不然‘代偿活体’分担的诅咒一旦脱离,就会立刻回到小华身上!”
“不会的。”
像簌簌风声吹过松林万壑的,封闭闷热的地下室里,冷不丁响起男人清越的嗓音。
怎么会有人?!
谢宏德打了个激灵,不由瞪大了眼睛,只见一角墨水般浓重的黑暗里,正缓缓脱出那个清寒如冰雪的法师。
清澈透明的灰眸里,簇着森冷严苛的目光,就这么毫不客气地刺向他,他顿时只觉通体遍生寒意,恨不得把自己个儿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可谢宏德毕竟是谢宏德,一点因心虚而生的惧意,很快就被巨大的愤怒与耻辱吞噬得一干二净。
几欲疯狂!
“你们,都看见了?”他满脸咬牙切齿的狠劲,“谁告诉你这地方的?是……蒋琬?”
“你猜。”
楚离原撤下隐身符,那张眉睫浓秀的好看面容便如一瞬绽放的荷瓣,从阴影中骤然浮现。众人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就见他已然轻轻巧巧地落在南叔身边,那只修长的手一擒一扣,便生生夺下了火钳。
“这个心脏从刚才为止,还是在活人的身体里呢。”楚离原用雪白的手掌托起那颗殷红之物,侧过脸对谢宏德轻轻地笑了起来。
谢宏德面目扭曲,“滚你妈的少放屁!”
楚离原竟也不恼,非但不恼,还啪唧啪唧鼓起了掌。
“老谢。”他盯着谢宏德,一本正经地宣布,“你这是要火。”
谢宏德:“……啥?”
“下一期法治在线,你可以C位出道了。”楚离原的眼光掠过地上的五颜六色——肺叶,肝脏,脾脏,肾脏,胃肠,都是维持人体机能最主要的器官。没有大脑。
“牢底坐穿谢宏德。”
“丧尽天良谢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