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白绒绒的毛球,忽然如鬼似魅般地出现在了殷槐身后,只见它爪子一握,做出个开启的动作,下一秒,一道黑色蜈蚣般的巨大裂缝猛然显现,向四处迅速交错蔓延,疯狂崩坏,就像巨兽张开了森然而贪婪的口,要将那个苍白男人一口吞入腹中,嚼他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殷阙楼摆脱不了了强大吸引力,殷槐自然也摆脱不了,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疾速向下坠去——
“殷槐——!”
楚离原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不顾一切地纵身扑向殷槐,伸手去抓他的衣领。
“别过去!那底下是……!”那雪貂骤然浑身光芒暴涨,终于在这间不容发之刻现出了灵体。
但见银亮耀眼已极的光河聚拢成形,化出一个皎白无暇的银发青年。青年的红瞳正剧烈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抑或恐惧。
苍白透明的五指蜷曲如勾,铆足了狠劲,攒足了气力,却还是赶不及——
一寸,只差了那么一寸。
离楚离原翩飞飘扬的乌黑发尾轻轻擦过他的指尖,像一缕轻轻荡开的风,就这么稍纵即逝地溜了过去。
可楚离原根本就未觉察身后那片试图抓住他的纯白阴翳,他甚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下坠,眼中、脑海中、所思所想所在意的全部,唯有殷槐一人而已。
“殷槐……”
“殷槐……”
“殷槐!”
在纷飞乱窜的炫目光流里,楚离原和殷槐就像一黑一白两粒微尘,比蚂蚁还要渺小,又宛如广袤宇宙中的两枚星屑,看似只有方寸之遥,其实隔着亿万光年,比天涯之远更遥远。
楚离原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下坠时呼啸而来的气流吹得百孔千疮,那是异界对现实的绝对引力,拥有坚不可摧的恐怖力量,如同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撕扯着他逐渐涣散的意识。
草!我草!搞什么几把啊!
老子可是……
楚离原恶狠狠地一咬牙,黑色瞳孔瞬间熔化成灼灼流金,漆黑的羽翼“轰”地一声从他背后的蝴蝶骨扩展开来,荡开那些鼓点般密集而沉重的气流,像是划破此世万物的锋锐利器,朝前面划出巨大的浓黑乌云。
牛逼炸裂的荒厄爸爸啊————————!
“殷槐!你个黑心老板王八蛋!你他妈这个月工资还没给我发,别想拍拍屁股跑路!”楚离原骂骂咧咧地一振翅膀,朝着兀自飞速下坠的殷槐飞驰而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楚离原感觉自己翅膀上的羽毛都要被吹秃了——他情愿头秃都不想翅膀秃,但是为了抓住殷槐,不离开他,不失去他,妈的,秃就秃吧!
无数金色的光芒像是流窜的光线,从楚离原的瞳孔中散逸而出,鲜血浸漫他的牙齿,染红嘴角,斜斜地飞溅上雪白的腮帮,他的力量正渐渐压过两界裂缝之间那股绝对的吸引力,现在他能看见殷槐的脸了,只差一点,最后一点!
“殷槐,你大爷的慢点摔啊,老子现在就来英雄救美了!”
终于,殷槐也看见了楚离原。
他正从耀眼的漫天光晕里显露出来,墨黑的眼睫下流转着赤金华光,浓云似的乌发簇拥着鲜洁的脸颊,晨露新聚,奇花初胎,真是美得光明而盛大。
殷槐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他在呼啸的风声中疾速下坠着,却又朝上向楚离原伸出双手。
“那就请你快一点——来拯救我吧。”
散落在宇宙两端的星星,只要彼此吸引,就一定能重新相聚。三千年前是这样,此时此刻也是如此。不会更改,不可能更改,这是绝对、绝对坚不可摧的定律。
楚离原铆足最后的力气向前奋力一纵身,抬起手,用他的指尖触碰殷槐的指尖,用他的手指覆上殷槐的手指,用他的手掌握紧殷槐的手掌,然后用力、再用力,把殷槐拉进了自己的胸|膛。
这个山巅雪一样的男人。
这个月上霜一样的男人。
这个掩藏了无数秘密的男人。
这个背负了漫长岁月的男人。
可恨得不得了。可爱得不得了。理智得不得了,却又愚蠢得不得了。
“对拯救了我的英雄,该给什么奖赏才好呢?”
只听怀里的混蛋老板轻声说着,话音里沁出一丝似笑非笑。
下一瞬,还没等楚离原反应过来,眼前忽然掠过一片浅浅的阴影,殷槐的面孔忽然贴近——不知何时,他的眼镜已经不见了,大概是下落的时候遗落在了何处,那双灰色的双眸没了玻璃的阻隔,像是被冬日清晨的风雪吹彻点亮——
“就这个吧。”
殷槐温柔地捧起楚离原的脸颊,俯下头,努力地、认真地、无比专注地在他的唇角、舌尖、齿间,仔细留下这份漫长而气窒的奖赏,细细密密,灼|热滚|烫,仿佛盛夏时分蒸腾出的浓郁水汽,湿|润而晶莹地凝结在两人|紧|密相|贴的地方。
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从楚离原的眼窝里滚落出来,没有呜咽,没有抽泣,只是流水似地倾泻而下,将他的两腮打湿得一片温凉。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轰然爆炸了——
这些都是殷槐的记忆吗?
跳跃的纷繁的画面,沉重的复杂的感情,纠缠交汇成奔腾咆哮的浊流,冲击着他的头脑,荡涤着他的魂魄,滚水般沸腾,却又是极度的冰凉。
楚离原颤抖着张开浓黑的羽睫,两轮空洞的瞳孔宛如烧熔的黄金,洞悉贯穿了三千多年的时空。
终于,想起来了。
我就是天楚国最初的、最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非常想说可以配合泽野弘之的拔剑神曲食用(是的我就是爱过网管的老二刺猿【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