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风楼。
天边斜阳脉脉,楚天辽阔,飞鸟相还。
金色的余晖慵懒的洒在广阔无垠的烟波江面上,时而还能听到渔者吹着清脆悠远的螺号,呼唤出江晚归的亲友们早点归来。
彼时,小蛮和轩辕错站在清风楼二楼的栅栏边,遥望着云中城的繁华似锦,俯瞰着九黎的百姓们在他们脚下人来人往。
“阿篱,我们还是像几天前那样换装混进九黎皇宫,去见九黎圣后么?”
小蛮淡淡说:“不,这次就我一个人去。”
轩辕错道:“阿篱,不管怎样,这次就让我还跟你一起去皇宫吧,此行凶险,毕竟我们对九黎皇宫并不如紫墉城那般熟悉,我们彼此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说着,还不忘举着手指信誓旦旦的说:“我发誓,我绝对乖乖的站在一边旁观,绝对不捣乱,阿篱你不让我说话,我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小蛮道:“等太阳落山后,我们便动身去皇宫罢。”
轩辕错笑呵呵看了一眼小蛮,说:“好。”
——
九黎皇宫,高阳台。
圣后锦书站在廊坊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将坠未坠的冉冉斜阳,话语里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是时候该去见见梦妃了。”
当圣后锦书与身后那几个手里端着鸩酒和三尺白绫,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跟着的侍者,在一座金碧辉繁的三千殿宇连绵处、匾额上提着“沁凉殿”三字的宫殿前停下了脚步。
珍珠凤履踩在枯叶落了一地的宫阶上,发出“喀哧——喀哧——”的声响,惊地落在沁凉殿前那一树斜丫上的小雀倏地、急忙扑簌着翅膀,惊叫着飞远……
有两个眼明手快的侍者上前推开了沁凉殿的朱红檀木门,唱道:“圣后驾到!”
沁凉殿仅有的两个侍女本来正在殿前扫地浇花,蓦地听到圣后大驾,吓得连忙丢了手里的东西,低着脑袋、跪在地上,声音颤巍巍的道:“圣后万安。”
领头的那个侍者上前,猛的抬手推开了沁凉殿正殿的梨花门,看着里头的人,喝道:“大胆孟氏,圣后来了,还不跪驾!”
锦书一步一步走进沁凉殿,眸子悠悠看了一眼正跪坐在地上的人,道:“罢了,将死之人,且容她肆无忌惮一回。”
“圣后说得是。”说着,那侍者便恭谨地退到门外听令。
跪坐在地上的孟馫澜一身素裙,简单半绾着的一头如瀑青丝柔顺的披在背后,未见一寸哪怕是最简朴的头饰,粉黛未施,哪怕如此,也是丽质天成,令人一瞥惊鸿的女子。
孟馫澜捏着手里扁圆小巧的青黛石视若罔闻的磨着自己的指甲,头也没抬。
锦书轻轻瞥了一眼孟馫澜,唇角拂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云淡风轻,也是不错了。”
孟馫澜脸色一白,手上的倏地动作一顿。
锦书自然是把孟馫澜的动作和神情都看在了眼里,颔首,继续道:“只是不知到时候可能扛过得这剧烈鸩酒和三尺白绫。”
“想当年,梦氏一族为我九黎南征北战,开疆扩土,是何等的风光,你父亲更是位列九黎卿相,一时无人可及,那又是何等风光?到头来,下场又是如何?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了你们梦家先烈的名声!”
话毕,端着鸩酒和白绫的侍者们纷纷涌进了沁凉了殿内,锦书正准备拂袖而去……
孟馫澜猛然抬起头,神情悲怆的大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父亲欲除之而后快!”
锦书脚步一顿,回过身,盯着孟馫澜,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孟馫澜疯狂的大笑着说:“因为我父亲知道了太多太宗和你的秘辛,其中便包括,太宗一桩至死也无法抹去的污点!”
领头的那个侍者脸色一变,冲到孟馫澜面前,喝道:“大胆梦妃!你可知污辱太宗陛下是……”
锦书面色冰沉,抬手制止了侍者继续说下去,颔首看着孟馫澜,忽地一笑,道:“你可知哀家为何要杀了你父亲梦知贤?”
“……”孟馫澜一双含着泪水的通红眸子死死的盯着锦书,并不言语。
锦书俯身,看着孟馫澜,笑道:“因为你父亲不仅是当年一些陈旧往事的知情者,还因为你父亲自恃九黎开朝元老,刚愎自用,野心勃勃,任凭后面功高盖主这几点,为了九黎的江山社稷,哀家断然不会留着你父亲。”
孟馫澜恨恨的道:“你、你真是妒妇毒心!”
锦书说:“毒?在你伤我飏儿时,哀家就算再毒,也比不过梦妃你。”俯身慢慢逼近孟馫澜,道:“一箭穿心啊,敢问梦妃你是如何做到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是极其的聪慧,但终究败在太过年轻。”
顿了顿,又道:“哪怕是飏儿恨极了哀家,哀家也断然不会再留着你。”
孟馫澜身子一颤,脸色惨白,在听到风飏的名字时,泪水潸然而落,锦书却再也不愿再看孟馫澜一眼,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走。
在那些侍者们端着手里的鸩壶和白绫朝自己而来时,跪坐在地上的孟馫澜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帝风飏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