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轮暑去寒来,经历的是险境,打磨的是实力。
段筝待在秘境中的时间渐渐长过了在狐丘生活的时间,少年时的欢喜悲苦,如云烟一般缥缈淡薄。
让她坚持下来的,逐渐从那面白骨面具变成了纯粹的求生欲。她想,她还没走出过狐丘,还没看到过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怎么可以倒在这里?
段筝咬牙苦修,随着她的功力逐步增加,当她运行功法时,凌厉的法力划伤经脉,鲜红的血液溢出厚实的皮毛,在地上留下点点痕迹。
她跌倒在身旁一个小水潭里,任凭冰冷的水冲淡身上的血腥,一双眼睛被难以言表的痛苦夺走了神采。
忽然间,她耳朵动了动。离水潭不远,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哭喊着求救。
段筝耷拉下耳朵,这种事情自她进入秘境以来每天都有发生。弱肉强食也发生在秘境本土的怪物们身上。
她下沉得更深了,只希望那边的争纷不要波及到自己。
求救的声音忽然停了,段筝等了一会儿,以为没有了危险,稍稍上浮了些。
突然,她愣在水里。
水潭边,一个大大的怪物踱步而过,它的身后拖着另一个没了气息的怪物,而一个幼小的、几乎和它一个模子刻出的怪物正趴在它背上撒娇。
很显然,是大怪物看不得小怪物受欺负,替它撑腰来了。
段筝别过脸,忍着眼泪。
许多年前,段凌把自己弄坏小姥姥最喜爱的墨宝的事栽赃到她身上,她正欲替自己申辩,段凌的母亲就站出来乱骂一通,说她血统低贱简直是狐丘的耻辱,难怪会做不要脸的事。
七岁的她结结巴巴想反驳,落到狐狸们耳朵里却都成了抵赖的说辞。
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没有人义不容辞给她撑腰。
最后她被段凌的舅舅拿刀抵在脖子上承认是自己的错。
哪怕天天挨骂,之前的日子也没有那一次那么伤心。
从此她才明白,她和狐族的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她就该被那么对待。
寄人篱下的孩子,别人愿意收留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
这一刻,游荡在秘境荒野中的段筝,忽然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孩子,每天缩手缩脚地生活,生怕什么时候引起了谁的注意换得一阵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段筝才恢复过来,她木然地站起来,看看天边的星辰,计算着进入秘境的年岁,恍然惊觉百年之期已经接近了。
为什么有百年之期?
段筝又是一阵茫然,只剩心底下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告诉她如果错过了百年之期,她会错过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走出水面,幻化成人形,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狐族几乎忘了还有她这一号妖。
她昔日住的洞穴渐渐在百年的风沙中塌陷了一角,雨水从那一角渗透进去,滋养了青青的苔藓。
也曾有好奇的小狐狸想要看看怪物住的地方跟他们有什么不同,于是段筝的窝被挖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没有被大狐狸们搬走或者是毁掉的东西都被他们找出来玩耍。
这其中也包括巫涂赠给段筝的那支竹筒。
小狐狸对从未见过的东西十分好奇,使了法术一阵哄抢,直到竹筒成了碎片才罢休。
段筝回到她曾经的窝,看到的就是一个布满青苔的破败洞窟。洞窟旁在她记忆中高耸入云的古树,也成了一副将死未死的憔悴模样。
她在树下坐下,脑袋里一片空白,直觉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一名年岁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出现在她身侧,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段筝,你越来越不识好歹了,我狐族秘境,岂是你这个怪物能闯的?不要以为狐族好心赐你个段姓,你就真的是段氏的人了。”
段筝瞥了他一眼,直接用了隐身术。
“你!你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段凌气急败坏,“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过来找你?呸!要不是姥姥要见你,我都不想过来沾了你这身臭气!”
段筝这才现出身形道:“走吧。”
被曾经打压的怪物这么轻视,段凌气得发抖,然而现在的他却不敢在只有他一个的时候对她做什么。
只能咬牙恨恨道:等着吧,我父母舅舅七大姑八大姨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