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夏焉现在城墙上,气得大吼。
“事实如此,我如何胡说?历来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你如何敢信誓旦旦地说呆在家里就没事?县中究竟还有多少余粮,你敢打开粮仓给大伙儿看吗?一旦粮食告急,自然要先供着你皇子殿下;一旦有逃生机会,自然亦要先留给你。百姓?那算什么东西!”
人影一闪,漫天白纸飘散,百姓们纷纷抬手去接。
“看看这檄文!他才是要造反的那个!与他在一处便是做反贼!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飘远,檄文传递,百姓们彻底失控,夏焉来不及想别的,只急切地一拽捕头道:“控制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出城!”
肩上传来一个力量,他扭过头,只见程熙严肃道:“回县衙,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来。”纵身跃下城头,迅速消失不见。
县衙公堂。
夏焉疲惫地靠坐在青天匾额下的宽大木椅上,闭眼按着眉心,腹部隐隐胀痛。
一路浑浑噩噩,他简直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许久后,县丞、主簿、捕头、六房掌事等主要属官都来了,他连忙坐正,一手按在腹底,强打精神道:“百姓们都安置好了吗?”
县丞抱拳道:“大人放心,喊得最激烈的那群已分块看守,几个特别能挑事的也已投入大牢,剩下摇摆不定的驱赶回家,捕快衙役正在街上巡视,绝不会让他们再随意出来。”
夏焉点点头道:“辛苦了。”想了想,又低声道:“我是为他们好。”
县丞等人相互看了看,皆露欲言又止之色,夏焉反应了过来,道:“你们想说什么?”
众人神色艰难。
夏焉有了预感,吸了口气,忍着胸口的难受,道:“说吧,大伙儿都很熟了,无需避忌。”
一阵沉默后,性情最为爽朗的捕头道:“大人,您、您当真是……四皇子殿下?”
夏焉一怔,道:“我……是,但我来宣梧做县令的时候是削了皇子名号的。”
众人相互一望,起身提衣跪拜,夏焉忙倾身道:“你们不要这样,快起来。”
众人跪着不起,犹犹豫豫片刻,县丞终于道:“大……殿下,方才城门处那人说的那些话我们是不信的,我们绝不信您会造反,也绝不信您会故意坑害大伙儿,只是……”重重一叹,“那人有一句话是对的,您与林江郡王有仇,若是、若是……”
县丞实在说不出来,主簿跟上道:“殿下,我等并非忘恩负义,只是考虑到县中的百姓,林江郡王一旦打过来,那……”
兵房掌事道:“殿下您是知道的,宣梧县太小,也太穷,哪经得起这等折腾。其实、其实可以不用打的。”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夏焉双眼惶然地睁着,极不情愿道:“你们希望……我走?”
“呃……”众人纷纷尴尬。
夏焉垂头,神色黯淡,低声自语:“的确,我走了,林江郡王就不会再为难宣梧县,这看来……是个好办法。”他恍惚起身,身形摇摇晃晃,“你们、你们能给我一些时间吗?我、我要想一想,我还要等程熙回来,要走的话……我们就、就一起走。”祈求地看向众人。
众人自然不会不答应,夏焉艰难而感激地笑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往后堂小院挪去,口中喃喃道:“谢谢、谢谢你们。”
宣梧县是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住得最开心的地方,也是他愿意一直住下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大伙儿却要赶他走。
他不怪大伙儿,因为的确是他不对。他靠近谁,就会给谁带来麻烦。
程熙是,宣梧县也是。
他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旁人带来麻烦呢?
两个时辰后,程熙快步踏入小院,推开卧房的门,只见夏焉穿着官服,抱臂埋头趴在桌上。
夏焉闻声抬头,露出一双明显是哭过又干了足有数次的红肿双眼。
“焉儿!”程熙大惊,冲上去问,“这是怎么了?!”
夏焉一把抱住程熙的腰,埋头在他胸口,所有的依赖与委屈尽数爆发,浑身颤抖道:“程熙!我、我好难过,肚子、肚子也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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