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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魇足(1 / 2)


千里姻缘一线牵,

碧桃花下凤鸾交。

笠泽湖畔的宜城,初冬花灯节的街尾,月老祠前的碧桃花树下,两位男子依偎而眠。

在他们身边卧着一只色泽乌黑的山猫,它来寻彻夜未归的主人,寻到之后见叫不醒,便默默在守在一旁。

在他们不远处,坐在两位小仙女,她们等了一夜,眼见天快亮了,然而镜花水月仍被剑气屏蔽,连主镜仙女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仙女妹妹问:“姐姐,要提醒他们该出来了吗?”

仙女姐姐道:“不必了,那位仙君知道轻重的,我们再等等吧,给他们一些时间。”

镜花水月的梦境之中,天色停留在日暮黄昏,屋外的小院落了大半日的花瓣雨仍是飘飘扬扬,地上的落红不多不少原封不动还是铺成最初旖旎的纹路。

居室里青碧色的缦帐以固定的频率轻轻拂动,床帐已被景决重新挂起,一帐的潮湿暧昧随着挂起的帐子散开,但粘在帐内的情.潮仍是浓郁,微热的湿热气息萦绕不去,显示着之前这帐里面是何等令人面红耳赤的情景。

此时云收雨歇,床上只躺着一个正慵懒沉眠的俊美少年。

童殊已经沉沉睡去,他脸朝外侧趴着,面上的潮.红未褪,鬓边的细汗被擦干了,汗湿的发缕贴在额角,他的唇微微张着,好似在睡梦中要将方才的窒息补回来一般。

十九岁的陆殊本就生得偏向柔美,此时最富有英气的双眸闭上,眼角眉梢染着餍足之意,整个人愈发显得柔软。

景决静静坐在床边看着童殊,他哄童殊睡着后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黄昏,山间的凉意已重,他替童殊掩好了被褥,自己却只着单衣,他数着童殊细细的呼吸,缓缓将自己持续了半日的亢奋平复。

滚烫的热意退散,心底的情意却更加黏稠,夙愿得偿一朝纵欲过后,这个坚冷的剑修少有的溢出轻松和温柔的气息。

这是一场梦,他想,如果梦可以不醒该多好。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童殊的脸——这是他记忆里十九岁陆殊的模样。

此时的陆殊还是那个尚且未入魔,恣意的笑,洒脱的玩的少年郎。

能够以十九岁的自己与同样年纪的陆殊做一场这样的梦,他想:上天待我已然不薄,我不能太贪心。

这一场梦已经足够支撑我面对未来无尽的日夜。

想到这里,他突然忍受不了地垂下头,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臬司仙使看起来竟然有些丧气。

景决在戒妄山地牢里见过无数人痛苦的样子,或是悲惨、或是崩溃、或是毫无自尊。

他不允许自己那样。

此刻他内府里翻江倒海、山崩地裂,而他没有让自己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只僵直地垂着头。

他清醒地告诉自己: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梦总是要醒的。

世人都道臬司仙使高贵清冷,没有人知道在那五十多年的日夜里,他每一夜被心魔纠缠着,做着难以启齿的春梦。

一场接一场的春梦,一年接一年的沉沦。

在那一场场极致的爱恋里,他一个人演绎着两个人的恩爱与热烈,现实的得不到,与梦境的极致欢好,叫他越陷越深。

他知道自己内心有多少可怕的念头,他并不如表面那般看起来那般无懈可击。

而这一切,都是自十九岁的这天开始的。

这是他苦涩的开始,也是他甜蜜的开始。

尽管这一天生起了心魔,他还是喜欢这一天。

唯一的遗憾是——这一天他没有留在北麓小苑。

他无数遍地设想过,如果他留了下来,勇敢地向陆殊表白,哪怕陆殊拒绝他厌恶他,他也要死皮赖脸地将人哄着娶回景行宗。

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是不是陆殊就可以安安静静做他的妻子?

是不是修真界就不会出现那些事,而他也就不必布这个局……

那个一直折磨他的问题又冒出来:律规高于生命,是否有什么更高于律规?

他沉沉地凝视着童殊此刻香甜的睡颜,蓦然萌生一个念头:我难道就一定要做臬司仙使?

自此,又多了一个问题要日夜折磨他。

景决内府里神识激荡,看向童殊的神情却是温和宁静,他看到童殊睡梦中满足地抿了一下唇,不自觉的,他冷毅的双眸里染上了浅笑。

在常年的修剑之下,他早已是一个没有多少柔情的人,但他居然做到了把一身的温柔都抽离给了童殊,自己留了一身冰冷的盔甲。

他抬手,轻柔地理着童殊额角的鬓发,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耐心地仔细做了许久,久到童殊那片每一根头发丝都被他理的整整齐齐,他才沉沉道:“童殊,如果当真有那一天……”

那一天要怎样?他却说不下去了。

他一直执行的计划,他一直自诩的理智,其实早在童殊一颦一笑间变得脆弱,此时犹如大厦倾覆,震得他内府山崩地裂。

然而现实还是在残忍的警告他——你在自毁长城。

-

童殊元神不稳,半日的情.爱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此时睡得极为香甜,连梦境也忘记去支撑,只勉强将室内场景维持着入睡时的样子。

气流以单调的频率浮动,罗帐轻荡、细风扶摇,乍一看宁静舒适,时间一久便显得单调诡异。

像是在一声声地告诉景决,这只是梦境。

景决又坐了许久,久到镜花水月外的仙子急的就要敲打镜面时,他俯身附耳对童殊道:“殊儿,我们回家。”

童殊对景决的气息已完全信赖,睡梦中他安静地任由景决打横抱起,依偎进景决怀中。

“殊儿,我们回家。”在迈出北麓小苑时,景决又说了一遍。

童殊迷迷糊糊听到了,但他实在太倦了,无力去细想。

回家?回哪个家?如果北麓小苑都不是他的家,那他的家在哪里?

难道在景行宗?可他们回的也并不是景行宗。

-

童殊醒来时,已在笠泽湖畔的宅院里了。

他身上清爽,显然已被洗浴过了。微睁开眼,意识回笼,镜花水月中荒唐的画面便轰的一下全涌进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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