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过,故事的发生总是太过巧合,往往失去了真实性,可是,如若不巧,谁还会记得这样的故事。
朴华道是H国东南的一个岛,位置偏僻,受人冷遇。
虽然岛屿不起眼,岛上的风景倒生的俊丽。朴华道外岛自然生长葱茏的高树,枝叶茂密,保有着类似原始森林的壮阔与神秘。
金沙白浪,碧海蓝天,翱翔在此处上方的鸟群向阳而飞,伴着绝厉的鸣声,和音绵绵涛声,去向远方。暖阳的光照射金色的羽毛,赋予载梦人力量,撇下身后的家乡,竭力飞向有梦的地方。
这就像怀抱礼物盒的美丽姑娘,玉足立礁岩,清澈纯粹的眼眸闪亮着期望。
……
南州在岛上的位置偏西,是岛上唯一拥有对外港口的地区。
十一月里,寒冬将至。
刚经历一场大雨洗礼的南州街市并未受此影响,高速路段车辆有条不紊的前行,道路中央的绿化植点缀着晶莹的雨珠,滚落边缘,负重,滑下。
路口的警示灯变红,车队滞留。刚下过雨,天气潮湿,又是红灯又堵车,却无一人抱怨咒骂,安静等绿灯恢复,若是无聊,也有人趁空隙点燃一支烟。
高楼雨后傲立,街市人群不减。
最大的城市有最高配的设施和最傲人的姿态。街长楼宇,霓灯缭乱。这里的每一栋楼,每一个商场,甚至是每一条街道都宣扬着高调,诉说我是主场。
也当然,在这个整体上来看不算富裕的岛屿,住在南州是岛上其他地区人们内心的向往了。
……
明华街,是南州市的核心地带,与其他城市一样,商场店铺灿若繁星,蜿蜒长街两边。
头顶的乌云散去,天空清亮如镜,将生于喧闹却自身庄严宁静的南州大学映的宏伟。
南州大学历史悠久,受人尊敬,不光是独具一格的蓝白墙建筑,更重要的是人才辈出,且个个大有作为。
优秀的学风和教育成果让很多家长都想自家孩子能够进入这里学习,久而久之,南州大学形成了自身办学的又一独特风格。
“中高大”教育机制一体化。即初中,高中,大学金字塔型教育囊括。
学校面积大,初中部在校区北面,高中部挨着初中部,大学部独当一面,坐落于南面与初高中对立,楼宇也相当奢华。
因为快学期末,学校按照往年惯例将举办期末晚会,活动比较大型,准备周期也长。
……
连望舒上午最后两节课跟老师请了假,去练琴房练习钢琴。在之前的选拔节目中,他们文艺队的节目成功保留,现下只需加强练习,到时候晚会保持正常水平发挥就好。
文艺队的活动室有三间,只有钢琴房是单独隔开的,从里关上门,外面的杂音着着实实传不进来,琴音留给弹的人听。
连望舒将外套脱下放到衣架上,走到钢琴前端坐。琴房暖气很足,他微微觉得热,伸手解开了毛衣内领的衬衫扣子,隐现姣好的锁骨。
按下一键,钢琴独有的声色在空荡的房间穿梭,连望舒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于眼下投出令人舒服的密影,赏心悦目。
十指熟稔地敲上琴键,流畅一气呵成的曲子像播放电影画面按部就班,恰好衔接。
柔和清明的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扰动空气中漂浮的光尘,与曼妙的琴曲融合。
光芒不经意间笼罩着少年,他指尖跳动着音符,而暖光跳动在他指尖。
四周安静,如同少年弹出的曲子《七年》,所有身外之事随时间抛掷脑后,不再拾起。
《七年》这首曲子是连望舒一年前编的,记得那时候中国歌手陈唱了一首歌叫《十年》,他算着自己来H国的日子,恰好六年,只是作曲太慢,等做完的时候,又过一年,于是将曲子改名为《七年》。
一年只做一首曲子,连望舒自然弹得炉火纯青,所谓练习为晚会做准备,只是个幌子,他就是不想听课,找个理由打发而已。
此时连望舒脸上露出坏痞的笑容,但他面部轮廓偏少年风,这种程度的邪恶笑容看起来竟是温暖的感觉。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外面的凉风钻进来些,不过一会便被关上的门阻隔。
来人身穿粉红色羽绒服,空气刘海,长发披肩,修长笔直的双腿丝毫没有受到层层厚衣服的影响,漂亮依旧漂亮。
女生名叫陶希,文艺队的队长,是连望舒的上级,为了这次项目,劳神的往返队员之间询问。
“望舒,练得怎么样了。”陶希说得是H国标准的普通话,这个国家的普通话说起来嘴唇总是张不开,连望舒第一次来的时候,非常不适应,话不会说,听也听不懂。
好在他有一个“好后爹”,专门请人辅导,糟糕的语言障碍才慢慢消除。
“感觉很不错,队长。”连望舒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正到《七年》的高潮部分。
《七年》高潮音调分两段,前半部分高,后半部分中,所以听到的曲调特容易激荡人心,时光荏苒,又有些感伤。
陶希挺喜欢这首曲子的,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将它保留上报。
文艺队有很多有才华的队员,他们的舞蹈乐器造诣也都十分出色,尽管这样,陶希还是很偏爱连望舒作的这首音乐,很年轻,很张扬,又像在时光里注入了不断的暖阳。
陶希不止一次想过,这个外籍学生以前生活的地方长什么样子,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美好让他记了七年。
陶希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去看看舞蹈队,你走的时候把门锁好。”
叮嘱完,陶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放着热水的桌子,倒了半杯热水,折回放在钢琴边上的架子。
连望舒张着笑脸,嘴里呼出热气。
“谢谢队长。”
陶希吹了吹发红的手,回到:“不客气。”
关上门的一瞬间,陶希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连望舒。
削挺的鼻梁,花瓣似的薄唇,白皙的皮肤,能发出美妙音乐的双手。
真好看。
陶希心里嘟囔了一声,带上了门。
连望舒十岁的时候来的H国,现今十七岁,高三,明年下半年就要高考,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他还会留在南州大学。
毕竟南州就这一个大学,毕竟他妈不舍得他去别地,毕竟他还要照顾他十一岁黏人的弟弟。
连望舒弹下最后一个音符,抿了抿嘴,端起一边的热水,喝了一口,驱寒的热气刺激着全身的每一个神经。
真舒服。
他合上琴盖,将水杯端回原处,取下架子上的衣服穿上,出了琴房。
时间差不多了,他还得去接弟弟。连望舒望了一眼初中方向,自身站的方位不对,只看到一排高楼。
还好初中楼离高中楼不远,他不需要急着赶过去,正常速度走三分钟就可以了,到那的时间,算准下课铃会随他最后一个脚步停止应声响起。
学校里用来隔离道路,教学楼用的花圃全是草间镶嵌的侏儒花,茎小,花也小,倘使单独拿出来,必定丑出天际,幸好有这些绿草给衬托着。
堂白的地界,夹着空中的湿气,紧巴巴地侵袭连望舒的脸,他收紧脖子,双手插进口袋。
到了栅栏边的小道,遇见了文真。
文真读高一,也是文艺队的。
“学长!”文真打招呼。
连望舒笑着脸。“是你啊。”
文真点头,说:“学长,琴房的钥匙在你那儿么?刚遇见陶队长,她说你在用琴房。”
连望舒从口袋掏出钥匙,递给他。
“嗯,刚从琴房出来,你也要练琴么。”
“是啊,初中部那从文艺队要了我给他们伴奏,给了我曲子,我得练练。”
连望舒认同,说道:“是得练练。”
文真忽然笑了一下,特认真地说:“学长,你还是说中文好听。”
连望舒愣了一下,回神报以更大的微笑。
“当然。”
文真看着连望舒,不好意思地鞠躬跑开。
呵,真有意思。
从文真进文艺队开始,连望舒认识他有半年了。文真弹钢琴的手艺也是高水平的,不然自己也不会把他招进来。
文真不止一次说他讲中文好听,几乎两人私下里聊天,都是用中文交流,每每聊完,文真都会说上一句“学长,你讲中文真好听。”幸得文真也是中国人,不然他一个人待在H国,一口母语全废了。
七年了,还好他没放弃一直练习中文。
连望舒搓了搓口袋里冰凉的手。
还有钢琴。
……
走到弟弟上课的楼下,没见到一人,连望舒疑惑,就算路上耽搁了点时间,也不会这么快楼就空的一人不剩了吧。
他左看看又瞧瞧,去了保安室询问。
“大叔,今天初中部的学生呢?”
大叔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狠吸了一口烟,操着极速H语道:“你是不是这里的学生?今天星期五,初中部上了两节课就放学了。这是学校规定啊,哪还现在过来问人怎么没了……阿西……”
保安大叔嫌弃的眼神不愿多瞟一眼,叼着烟,端着盒饭,去一边吃饭去了。
连望舒一愣一愣,猛拍脑子,真是造孽,他给忘了,估计两节课下课,就给他爸接走了。
大硕家的国际惯例,他怎忘了。
连望舒也不耽搁时间,出了校门,踏上回家的公交车。他家住的地方比较远,公交线路和大多学生不一样。两辆公交车一前一后停下,后面那辆挤到爆,连望舒从容地上了前面的车,从容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连望舒在H国的家很有钱,他妈也说过让他上学下学不用挤公交,做私家车就行了,连望舒非要搞特殊,就是不坐车,不炫富,勤勤恳恳好学生。
好学生!说出来连望舒自己都不信,好学生的表面只是骗骗他那个神经大条的妈和威严不苟言笑的后爹的。
谁在乎。
做了十几站路,连望舒下车,伸个腰舒展舒展坐久的腰疼背酸后遗症。
真正到家还要走一段路,平常他都走大路,今天时间迟了,下午还有课,他决定穿社区街道抄近路。
社区的街是老街,地势低洼,几个小时前下的雨的积水还未流散,积在坑坑凹凹的路面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洼。
老街两边人家渐少,这里不久后要拆迁,改建独栋别墅,卖给有钱人度假休闲,这个计划半年前就有人建档了,不日将启动计划。
风忽渐大,将远处的乌云吹了过来,似有再来一场暴雨的冲动。
连望舒加快步伐,他没带伞,可不想淋成落汤鸡回家。
街道对面走过来一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大帽衫盖住头,撒下大片阴影,看不清脸。
——
连望舒与他擦肩而过时,为躲避积水的水洼不留神撞到了他。
于是他很悲催的以十分不雅的姿势跌坐在地上。
Shit!混蛋!没长眼!瞎啊!
一连串骂人的词从他脑海中闪现,不散。
连望舒手撑在地上,剧烈地摩擦了一下,渗出血丝。
顿时火冒三丈!他歪头,准备质问,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这双手骨节分明,精瘦有力,每个指骨都像是精雕而成;尾指带着银色的指环,如同装饰品加上珠玉,锦上添花。
连望舒忘了站起来,鬼是神差地朝着那手耸了耸鼻子,嗯……还有一股独特的味道。
刚想着抬头看看是谁,那手却缩了回去,然后主人踏步离开,此过程没有丝毫犹豫。
连望舒嘴角抽搐。
他不就多看了几眼,再说他也没打算靠那只手扶自己起来,以为自己要舔上你美妙的手吗,笑话!
尽管连望舒心里活动十分丰富,那人留下的,只是苍劲挺拔的背影。
莫不是怕此人是个疯子,连望舒早上去踹他几脚了,还轮得到他撞了人屁股一扭就走了。
呃,谁撞谁来着?
……
连望舒龇牙咧嘴的表情展示着自己手上伤的不轻,他还要靠这双手参加晚会嘞,可别整什么幺蛾子。
还想再吐槽什么,天空轰隆隆的雷声提醒着他别瞎逼逼赶紧回去了。
大硕家的别墅建的跟个教堂似的,富丽堂皇;这一块小区里的别墅都不如他家的美,不过能住的起独栋别墅的人再怎么说也贴着一个富人的标签,也就别比来比去的了。
连望舒推开栅栏,只见一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抱着胸斜靠在门框边,小孩烫着时尚的背梳,面容清秀,许是年纪小,看不出有多帅,充其量算的上可爱。长大后的模样,残不残,那是以后的事。
小孩正是他弟弟硕寒,此时一副正等着你自投罗网的严肃样子,见着连望舒,清脆稚嫩的声音透出无比的严厉。
“连望舒,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连望舒不禁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饿你就先吃呗。”
但这是不可以的,因为大硕家家主硕钟云定下了规矩,不管发生什么事,耽误多长时间,都要等连望舒一块吃饭。
连望舒面无表情,这算不算的上自己的一种特权呢。
小孩眼巴巴地等到他回来,佯装生气,结果对象完全不鸟他,丢尽了老脸。
连望舒从他旁边走过,正准备一脚踏进去,小孩冷不丁地尖声长叫。
“啊!!!”
连望舒条件反射,尖叫刺激着鼓膜,闭着眼减轻伤害。
“你,鬼叫什么!”
连望舒的老妈听见这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忙从里屋出来,左右查看,啥事也没有。
硕之寒一见到母亲,识趣地噤了声,还一脸挑衅地看向连望舒。
连望舒知道他又想坑自己了,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他妈说:“管好你儿子。”
硕钟云适时从房间出来,不悦道:“望舒,说了多少次,别在你弟面前说中文!”
语气威严不容侵犯。硕钟云今年37岁,军种出身的他,一副军人相,剑眉浓厚,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达不上别人眼中的俊帅,倒也符合霸道稳重的痞帅,实属标准的压迫性的兵霸种族。
这也符合他妈看人的品味,想当年,连望舒的亲生父亲也属这种类型。
军帅威严!
说实话,硕钟云这个后爹当的不错,对他很好。七年前他还小的时候,硕钟云和他妈的婚礼,给足了连望舒面子,挂门的结婚照只拍了一张,上面带着身穿小西服的连望舒。
衣食住行,还有早逝的父爱,硕钟云能给的都给了,能包容的都包容了。但是硕钟云唯一不允许他做的就是讲中文,没有硕寒之前不让说,有之后更不让说。
硕钟云给连望舒找了高级H语老师,每时每刻教他H语。连望舒在母亲期待的眼神下,不闹不反对,安然接受了改变。
后来长大了,连望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家心理,和硕钟云的关系不冷不热,双方心照不宣,保持着和平的相处模式。
“知道了。”连望舒用H语回了硕钟云的话,回头朝硕寒翻了个白眼。
硕寒调皮地向他吐了吐舌头。
连望舒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从小给他妈惯坏了,对自己没大没小的,从不叫自己哥哥,动不动大名呼叫,开始他还有些介意,后来习惯了,就随他去了。
连望舒叹气,血缘真是个奇妙的存在……
吃完饭,连望舒被他妈叫去洗碗,连望舒偷懒,连哄带骗打发了硕寒去洗,硕寒贫嘴了几番,最后认命撸起袖子与水池里的碗筷作斗争。
连望舒乐呵呵地拿起一个干净的苹果边咬边进了自己的屋。
连望舒的屋子是隔绝一切的私密空间,他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进他的房间,多年来,硕家人也是尊重他的规矩的,有事找他也只是在门口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