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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芃萋(1 / 2)


“让你在观日峰等我,你倒好在这里磨蹭。”

温逐流猛地回头,只见彭萋身着青色斗篷,斗篷下的手臂应该是抱在胸前的,只露出一张清丽的素颜和一头乌发,此时正斜睨着他。

“你看。”温逐流向彭萋展示他逗留此处的原因,“竟有人葬在这里。”

彭萋对这两座墓碑存在并不意外,她越过温逐流,弯腰拂了一遍刚吹挂上墓碑表面的雪粒,轻声道:“进展的有点快,不过没关系。”

彭萋重新站直缩回手,对温逐流道:“这是我爹娘。”

温逐流愣住了,目光凝滞在墓碑上,久久不能回神。

“我爹是留守长白的最后一名弟子,也是死在长白的最后一名长白弟子。”

“我娘就是普通的八大部众,她走得比我爹早几个月。”

说到这儿,彭萋露出苦笑,说来都可悲可笑,娘一直抱怨爹胸无大志不思进取,这八个字让娘郁结于心,爹在长白的地位依旧没有起色,最后娘就为了这八个字病入膏肓,魔障了似的时时怨毒地叨念,好像爹是毁她一生的仇人,长白败落弟子离散,诅咒的阴影降临,爹就一门心思留守长白,娘怨毒的瞪圆了眼睛极尽所能的骂了几句,将生生将自己气死了,到死眼睛都是那么瞪着没有合上。

“按规矩我娘不能葬在长白,便葬在了里长白最近的雪山峡谷。”

因为娘,彭萋很小给自己长大后定下一个规矩,也是一个道理,她觉得这世上本就有这个道理,只是她娘至死都不懂而已。

人生的幸与不幸只因自己,不怨他人,满足与否只因自己,与人无尤。

当时年幼的她不止一次恶意地想,到底在娘眼中什么样才叫幸福,那种幸福,娘有资格拥有吗?

“后来我爹死了,我将他也葬在这里。”一对怨偶,死还要葬在一处,娘会不会下辈子的眼睛都闭不上了?

温逐流赶紧恭恭敬敬的朝墓碑拜了两拜,这碑上一个写着赵冬青一个写着周小乔,应该赵冬青是彭萋的父亲,周小乔是母亲,那彭萋怎么也不能姓彭吧?

联想到寿宴上江逢春说过“改名换姓逃过一劫”的话,温逐流好奇地问:“那你是姓赵吧,本名叫什么?”

“就叫彭萋呀!”彭萋挑挑一边的眉毛,笑得得意。

“赵彭萋?”

“恩~”彭萋摇了摇头,从斗篷下伸出春泥,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给温逐流看。

最后一笔刚收尾,就有一阵风刮来瞬间掩去了雪地上的自己,还好彭萋写得时候温逐流看得目不转睛。

“赵,芃,萋。”温逐流一字一字的念着彭萋的真名,忽然神色微动,嘶了一声,喃喃道:“赵冬青,赵芃萋,赵冬意,赵蓁......”

“你家和冬意长老家的名字倒像是一家人。”

“像吗,我怎么不觉得?”彭萋反问。

“额,可能是我......”温逐流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彭萋的大眼睛凑到他面前眨呀眨呀,生怕他看不见眼中的顽皮。

彭萋噗嗤一乐,伸出拳头戳了温逐流的胸膛一下,大笑道:“我们就是一家人啊,冬意长老是我大伯,赵蓁是我哥呀!哈哈哈......”

“想不到吧,连师兄师姐都不知道呢!”

彭萋跳下化意山后,赵蓁含泪带回了彭萋尸骨无存的死讯,冬意长老大为悲痛,彭萋归来后一直在穿云峰养伤,直到到了杏花台坐在江逢春的寿宴上才想起问一问伯父与堂兄,后来师姐告诉她,冬意长老父子二人在她从化意山回来之后,便不声不响地云游去了,不知归期不知方向。

彭萋能理解伯父与堂兄的不告而别,她的这两位血脉亲人,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倒是她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做什么。

温逐流眨眨眼,怔怔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你和赵蓁的名字......”他曾觉得彭萋和赵蓁的名字是一对的,还偷偷嫉妒过。

赵家在赵蓁这一辈用草字,而彭萋的名字也是依着赵蓁的“蓁”字之意起得。

“我爹死后半年,大伯找过来带我去了留仙宗。”入留仙宗拜穿云峰,彭萋都是走了后门进去的,直接被大伯拜托给了凌恒,留在了人员简单的穿云峰。

“那时你多大?”那半年你是怎么过得?温逐流话中隐隐透着心疼。

“六岁。”彭萋望着峡谷的尽头,目光悠长,爹是虚弱致死得,那时她还小只以为爹是练功练岔道了,并不明白什么诅咒不诅咒,爹从出现异状到死在床上辗转了四五个月,父女二人就在长白深处一个偏僻荒凉的山洞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直到现在彭萋也想不明白她爹心里想得是什么,还是根本什么都没想,那个时候她才炼气,自己一个人走不出长白,他爹却从没表示过要带她走,哪怕是带她去个有人烟的地方,如果大伯晚来一天,有可能她就饿死了,或者已经失去人性去啃咬爹的遗体。

爹是想让她也死吗,想让他们父女抱团死在一起,那爹死前怎么不先掐死她,而是让她守着一具尸体在坟墓一样的洞府,挨着饥饿恐惧孤独等待死亡。

可她不想死,她想活,那半年她每一天都在埋怨爹,为什么不给她一条活路。

彭萋第一次主动牵起温逐流的手,拉着他向前走,离那两座旧坟越来越远,没有回过一次头。

“温逐流,你来过长白吗?”温逐流的生父是长白弟子,没带儿子来过长白吗?

“没有。”温逐流遗憾地摇了摇头,遗憾又能如何,那个男人不会带他露面,“我和娘躲在......莲池?”温逐流在回忆曾经居住的位置。

“小莲池?”

“恩,对。”

“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见过。”

温逐流抿抿嘴唇,虽然这种可能很小,但一想到如果他和彭萋自幼相识,就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了吧,就满心的甜蜜。

“我带你逛逛,不过宗主的无极殿肯定是上不去了。”彭萋拉着温逐流跑了起来。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长白是个没有人烟的世界。

“幸好你逃脱了。”否则彭萋幼小的身躯埋身雪下,他们就无缘相识了,温逐流看着宛如寂静的坟场的长白,庆幸地说。

温逐流又小心翼翼地问:“连名带姓的叫你会不会出问题?”他以为彭萋能逃脱长白弟子的宿命,是因为改了名字命理。

“没有人逃脱。”彭萋淡淡道。

“你不就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我早已不是长白弟子。”彭萋叹道,“我能活着,只因大伯赶到及时没让我饿死,与长白的命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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