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吟澜心绪翻涌,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涌现的往事。
那时……
三界未定,战乱频频。
魔煞罹渊横空出世,自称魔尊,扰乱人间,搅得三界不宁。众仙家纷纷出手除魔,皆束手无策,败北而归,人间一片水深火热。
而魔尊罹渊愈发猖狂,率众妖魔鬼怪继续作乱,一时百妖横行,季吟澜身为妖尊,再忍无可忍,便去九幽秘境取了断生剑,耗费了半生的修为,凭着一己之力一剑斩杀了罹渊,又将其心魂封印于东荒灼念海中。
从此天下安宁。
众仙门之首为了庆贺此乐事,设宴庆祝。季吟澜欣然赴宴,众人皆惊讶,斩杀魔尊罹渊之人,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女子,不禁对其来历好奇万分。
季吟澜并未隐瞒,直接亮出了妖尊的身份。
这些仙家往往对妖族保有天生的敌意,所以昔日她并不喜露面,自然也没人知道妖界尊主长什么模样。
她本以为经历魔尊罹渊一事,众仙门会对妖界敞开心门,消除偏见。
熟料众仙门得知她竟是妖尊之后,全然忘却她斩杀魔尊罹渊的功劳,纷纷因她是妖避而远之。
没有人相信一只妖会为了三界众生耗费修为冒着生命危险斩杀魔尊。
她不想与那些仙家辩解什么,人的思维定式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到,如今却依然对她戒备万分,季吟澜就此作罢。
她无法左右人心,便远离是非,带着众妖族,退居到了九幽秘境。那段寂寂岁月之中,真心待她的,好像只有一个人,胤玄。
当时,因为仙门之中有人对妖深恶痛绝,趁她不备之时将她中伤,幸而胤玄将她救下,替她疗伤。
胤玄是阴冥鬼王之子,擅长弹奏安魂之曲,替她疗伤之余,经常为她弹奏,以曲助她疗伤。
在胤玄的帮助下,她立了新的规矩,将妖界治理得井井有条。
只可惜她当时眼睛受了伤,并未看清他的模样。
胤玄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只可惜后来,他变了。
“妖尊封印罹煞,只为借其心魂之力,助自身功法大增,日后一统三界。”
此等谣言四起,众仙门立下战书,合力伐之,铲除妖尊,以绝后患。
还没等来众仙门群起而讨伐,胤玄一曲吹面不寒先要了她的性命。
犹记得那日他一如既往地为她奏曲疗伤,但却不是安神去,而是阴冥鬼界的绝技吹面不寒,导致她疗伤之时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所谓吹面不寒,此曲宛若春风,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一刻钟后,任你修为再身后,都会化为灰烬。
季吟澜连灰烬都没留下,临死之前才顿悟,阴冥鬼王一族,虽历代掌管鬼界,却位在神籍,胤玄他有着神族的血脉,怎会心甘情愿地屈身于九幽秘境那种荒芜偏僻之地。
她嘴角淌出血来,觉得自己这几千年的一生荒唐至极。被奉为妖尊之时,何等荣光,后流言蜚语傍身,何等可笑,直到最后,她被至信之人一曲散了魂魄,又是何等讽刺。
许是上天眷顾,她残存的一丝精魂在这具身体里得到了延续。
如今再想到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当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季吟澜心绪飞扬,不知不觉已然走进了鬼界深处。
身侧的忘川之水发出叮咚声响,一阵冷冽的疾风刮过,竟是带了一股异香。
这香的味道清冽,从似是从口鼻中蔓至全身,一阵恍惚。
季吟澜顿感脚下虚浮,她随即凝神调息,眼前再次清明之时,一道血字符纸从半空飘落,季吟澜将其拾起。
那黄色符篆之上,用血色画成的形状宛若一枚铜钱,这是——阴冥鬼王宗的招魂符。
季吟澜顿觉心脏狂跳,抬眸之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她瞳孔微微一聚,怔怔看着从远处走来的男子一身玄衣,黑色斗篷披于肩上,无风自飘,猩红的瞳孔中翻涌着幽光,面容英俊却也妖冶。
又一股香气钻入鼻腔,这次的香味与方才不同,可她再熟悉不过。
昔日她身为妖尊受伤眼盲之时,那人日日为她抚琴疗伤,身上散发而出的香气,就是这般。
她站直了身子,朝着来人微微一笑。
胤玄,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