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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0121已修(2 / 2)


这一夜也不知怎的,夜猫子咕咕叫了一宿,直把雪雁叫得烦心难眠,晨间为姑娘叫起都迟了半刻钟,一路紧赶慢赶地跑过来。

行至榻边,却见娴意一双杏眼睁得极大,仰面盯着床顶帐子怔怔地瞧。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雪雁急急忙忙地唤她,险些要去伸手去探自家姑娘的气息,好在娴意很快眨眨眼回神了。

她转转眼珠,好像只是发了会儿呆似的:“啊……雪雁。这是亮天了?呀,还真是亮天了。”

“我的好姑娘呀,您这是一夜没合眼?”雪雁心疼不已,凑近了看她眼里的血丝,“您这眼里都生了血丝,眼下也都青黑了!头可痛吗?是认床了不是?”

娴意便一一答了,不曾头痛,也不认床:“只是想了些事,不知不觉这一夜就过去了。你呀你呀,好好的大姑娘,跟个老嬷嬷一般,日后如何嫁得出去。莫不是赖上了你家姑娘我,要我养你一辈子?”

她说着便浅笑起来,半点瞧不出有什么烦心事的模样。

如此万事不在意,还有空调侃她的样子,直将雪雁愁得连连摇头,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好了,梳洗罢。不是要去给太太请安?”娴意宽慰地拍拍她的手,这便就着力道起身了。

京城的春天并不温暖,外头不知何时又起了风,便更加冷了。娴意从窗缝中望外头乌蒙蒙的阴云一片,不禁打了个寒颤。

“娴姐儿瞧着不大精神,可是因昨夜变天,睡得不大好吗?”邬氏对娴意颇为关切,“若有哪处不习惯,抑或不甚得欢心的,可要告诉我才是。在自个儿家住着呢,哪还有教你受委屈的道理!”

娴意便使素绢帕子掩了嘴笑:“太太打算得周到,娴意昨儿在西间看过一圈,竟是无一处不精致,实在是再合心意不过了。不过京中气候确比平州更加干燥寒冷些,故而昨夜醒过几次,却非什么大事。”

“还是咱们娴姐儿熨帖!”邬氏说着戳戳身边晴姐儿的额头,“你可听清了么?你呀近水楼台,给我好好儿同你姐姐学着!”

晴姐儿被戳得哎呦一声,想要反驳又畏惧母亲威严,便只得嘀嘀咕咕地背过身去找仪哥儿的麻烦——可怜仪哥儿,在一旁坐着也要遭这池鱼之殃。邬氏懒得再管姐弟俩的糊涂官司,照例点了庶女如意出来关怀几句。

“如姐儿近来可还好?有什么缺了短了不曾?女红礼仪还是照旧么?”

“回母亲,如意一切都好,并无什么缺的短的。”如姐儿连忙起身,诚惶诚恐道,“女先生说课业只照旧便是,并无甚么要变化的。”

娴意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摸打量如姐儿。她生母乃是最受王巡宠爱的陈氏,如今十一岁,是府上最小的女儿。

如意尚未长开,容貌上只瞧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可惜神情畏缩,将她眉眼的灵动损了泰半,又有天真娇憨的初晴一旁衬托,是以显得泯然众人。听说她是陈姨娘自个儿教养的……

“既如此,课业便再用功些、女红做得再尽心些,也免得日后去了婆家因些个细枝末节平白受了磋磨。”

邬氏却不知娴意如何思量,抿口茶又说:“嬷嬷说你最近常去看你姨娘?你姨娘害了风寒,身子还没大好,少去扰她清静。再则,你们姐妹平素一处吃住,过了病气反倒麻烦。”

“如意知错,往后再不敢了。”如姐儿性情怯弱,一番告罪下来,竟是带了几分哭腔,好似谁欺负了她似的。

究竟是妾侍,好好儿的小姐被教得这样小家子气。娴意在心中暗自摇头。

“你这性子可真是。”邬氏也素来觉这个庶女颇为腻味,没听几句便不耐了,“罢了罢了,都回房去罢。娴姐儿暂且留下来,母亲还有几句话需得嘱咐给你。”

“娘,你要和三姐姐说什么呀?我也想听!”如意依言告退,倒是初晴对这新来的三姐姐还十分好奇,总想着能接近一番、瞧瞧热闹。

她好奇地盯着娴意瞧,一身鹅黄色的小袄衬得圆圆脸愈发娇俏。两侧绑的丫髻上数只精巧的蝴蝶发饰随她动作扑闪扑闪地摇晃,真是好一位灵动闺秀!

“去去,哪儿都有你!你看看满京城的小姐们哪个像你一般爱凑热闹?我真不知前世犯了什么样的罪过,才生了你这皮猴儿!”邬氏被晴姐儿的缠磨烦狠了,命苏嬷嬷将晴姐儿仪哥儿一并带出去,这才得空与娴意说些私房话。

娴意见她几番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便主动开口道:“太太可是要说娴意的婚事?昨儿父亲已提过了,您但说无妨。”她神态落落大方,眉眼温和坦然,并无寻常女儿家对婚姻大事的娇怯羞窘,倒教邬氏更高看她一分。

邬氏闻言也不再字句斟酌:“你父亲为你选了三家勋贵子弟,吩咐我先说与你听听。你在平州蹉跎了些年月,正当年的儿郎们便不如何合宜;你父亲多方打听,这才暂定了文忠伯世子纪琢、肃毅侯霍宸,再有一位,是静亲王房由诤。”

“伯侯亲王……父亲是要娴意为人妾侍么?”娴意垂眸盯着自己褙子上的刺绣花边,“不与太太隐瞒,若果真如此,就恕娴意不能听从了。便是铰了头发做姑子去,我也绝不会伏低做小。”

“这如何可能!如娴姐儿你这般温良纯善的孩子,你父亲哪里舍得送你去做妾?”邬氏连忙握住娴意的手宽慰她,“那纪世子与霍小侯爷都不曾成婚,是顶好的青年才俊、朝廷栋梁。至于那静亲王……实是你父亲与人商议时被这位王爷撞个正着,你父亲几次推脱不成,这才一并来凑个热闹。”

“你且安心,只是先去见见人罢了。咱们家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可不是什么卖女儿的破落户!我们娴姐儿若不喜,我与你父亲接着寻觅便是了,实算不得什么!”

娴意弯弯唇角:“如此,便全依太太的。”

正事说罢,继母女二人也无甚可谈,便只草草闲话几句,赶在场面尴尬前各自散去了。

回去西间,娴意便换了身半旧的蟹壳青小袄,又将发间簪钗尽数拆了个干净,独个儿静默地坐在妆奁前。嬷嬷同几个大小婢女都被赶去了外间,身边静悄悄的,只有窗外西北风吹过枝条的簌簌声响。

娴意盯着铜镜里自己模糊的面容,终于能任由泪水无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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