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心说?你合该心虚,什?么出格的事儿都做全?了。
拿贿银糊住了芳草的嘴,唐荼荼放下了这桩大心事。
外头阳光正灿,她在?手心里描画好半天,常桢?长真?都觉得写起来不太顺。
捏着那枚私印仔细辨了辨,小篆体犹如鬼画符,唐荼荼好不容易才认出来这俩字。
——长缜。
噢呦,怪好听的。
又把这印塞荷包里,很宝贝地系紧了荷包口子。
唐荼荼和芳草手挽着手,去膳房取饭去了,浑然不知道?身后有人盯着她的背影,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这满肚子贼心眼的鬼东西,还“愿为太子殿下驱驰”?
十天前,求到?他这儿时,分明信誓旦旦说?什?么“日?后必竭尽所能,给?殿下排忧解难”,什?么“我跟殿下站在?一边”。
这墙头草,倒得倒是快!
晏少昰有点微妙的不虞,印堂上凝出一朵阴云。
廿一站在?帐窗边望了一眼:“小公爷醒了,殿下要进去说?话么?”
帐篷里头人多,舅父舅母照应不迭,晏少昰没进去,站在?外头等了一等。
“请功的折子递上去了?”他问。
廿一回道?:“还没往上递,倒是写好了,是淳元先生润的笔,等着殿下过目。”
唐姑娘及时掐断了北元阴谋,这是大功一件,请功的折子递上去,少不了厚赏。
却听二?殿下道?:“不必递折子上去,瞒下来,要是大理寺来问案,寻一个力?士替住她。等宫里的赏赐发下来了,你亲自送到?唐府就是了。”
廿一怔了怔,这顶功不顶赏的,等于是把姑娘的功劳截下来了。廿一凭借自己这么些年对殿下的了解,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何。
“殿下意思是……?”
晏少昰望向北面那顶明黄营帐。父皇从清早议事到?这会儿了,七卿和五阁臣还没出来,这就是一个讯号了。
他慢声道?:“多事之秋,别让唐二?这会儿蹦出来。”
“北元和倭国那弹丸之地不同,背主的恶畜,杀了也就杀了。北元却是强邻,还没做好打仗的准备,火苗子就得摁住——这回的事儿还不定怎么收尾。”
廿一细一琢磨,便明白了。
找个力?士顶下姑娘的功劳,就没人知道?那一箭是姑娘射出去的,还有放火拦野兽的奇招,更?是让人拍案叫绝的妙计。宫里头一旦论功行赏,姑娘那头就消停不了了。
刀光血影是男人的事,离姑娘远些,也好。
这头耽搁了一个来时辰,等于唐荼荼又“失踪”了一个来时辰,唐老?爷得了信儿,匆匆来寻人,急得面红耳赤,训了荼荼几句,训得她垂头塌脸的,跟着父亲一前一后回去了。
廿一望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
姑娘快及笄的年纪了,与身姿绰约、袅袅婷婷沾不上边,挺胸迈步却都有自己的洒脱。
皇子私印的分量有多重,大概除了二?殿下,就属他这个侍卫头子最清楚。
廿一心里冒出点鬼祟,拿捏着措辞,说?起了个玩笑话:“这几日?,叁鹰他们一伙人在?给?姑娘算八字,左右闲来无事,属下就由着他们闹了。”
廿一话说?半句,藏半句,“给?唐姑娘测的是八字姻缘”这个真相,他一口吞掉了没说?。
叁鹰他们不止算八字,还起了赌局,算的是……唐姑娘将来能不能进府,能当个侧妃,还是正儿八经当上主子娘娘。
帐帘半晌没打开,里头褚夫人喜极而泣,还传来泰安哭爹喊娘的动静,听着挺壮实。
晏少昰心落回实处,没耐心再等了,抬脚回自己地方。
“算出什?么了?”
廿一:“算出姑娘是有大气运的人,后福绵长,是能佐使圣贤的好命格。”
晏少昰笑了声。
他不知道?手下人皮痒了,连他也敢编排进去,思路那叫一个正直无比。
要说?起气运……她确实气运很好,花灯会、倭使、王家医经,还有这南苑,桩桩件件的事儿,都像是在?成就她,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连续两?朝钦天监,都说?异人挟大运而来,一本《异人录》沉寂这么些年,也该出点像样的人才了。
她本性好强向上,遇强则愈刚,骄傲扬着头的人,是能一步一步踩出一条登天路的。
晏少昰目光微微一动,落在?唐老?爷身上。
只是这五品小吏,家门有些窄促了。
几只雄鹰从山林中?挣出来,清唳长啸着,翅膀劈散初秋温柔的风,飞得最快的那头鹰一个猛子扎向他,临到?近前才猛一扇翅,阻住了坠势。
两?爪扣住他臂甲,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晏少昰屈指蹭了蹭它的脑壳。
他府上的活物不多,侥幸留下的都挺受宠的,这群鹰被养得油光发亮,很得他心意。
可惜南苑这回来了太多人,不敢放出来,今早要入林搜救时才放进去。
浅林牧不开鹰,藏龙需得沧渊。
她这爹,委实有些不争气了。
晏少昰收回目光:“去跟吏部文选司知会一声,明年大考之年,各部迁升改调、致仕的官员都不少,叫他留意几个合适的空缺。”
廿一心思电转,在?唐姑娘身上又押了一注。
这个熟悉主子如其肚里蛔虫的侍卫头子,板着一张正直的脸,叉手道?。
“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