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阮诺先开了口:“大祭司的“太奚经”练到第几层了?”他平时不太喜欢用“大祭司”这个称谓来称呼符止,就像他不喜欢符止叫他城主一样。
一旦他们这样称呼彼此,气氛便会紧张沉闷。而在这种紧张沉闷的气氛下似乎又只适合用这种称呼。
符止忽然笑了笑,神色不同适才的冷硬,变得柔软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凄然道:“如果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是不是会后悔认识我?”
阮诺在半醉中听了这句话,脸上挂着摇摇欲坠的茫然,半晌,露出一个恍然若失的表情,低声笑道:“你是想说你接近我……至始至终都是为了“太奚经”,是为了把我当成炉鼎,是不是?”
符止微微一怔,蹙眉道:“你知道?”
阮诺轻叹一声,将嘴角向上弯起,故作轻松道:“我是不是应该失声痛哭才对?”
符止静静望着他,半晌方道:“你不相信我说得话?”
阮诺轻笑两声:“我相信你。”旋即他将杯中酒饮尽,沉思片刻,续道:“可那又如何呢?”
符止放下酒盏,杯底与青石案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黯然道:“你不恨我么?”
阮诺摇摇头,脸上仍然带着悲凉的笑意:“为何要恨你?你救了我这总不是假的吧?”
他的笑似长着软刺一般,在绽开的那一瞬间揉进符止的心脏,那种疼痛不甚剧烈,却丝丝入扣,符止难过地倒抽一口凉气,嘶声道:“我是救了你,可是我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我最终的目的是用你做炉鼎,让你死!”
他难以自制地低吼,长叹一声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望着杯中的月色似有所感,轻声道:“我有时真希望自己没遇见你。”
一陈清风徐徐漾过,似水上微波。几瓣浅金色的桂花落于阮诺发顶,符止伸手轻轻将花瓣拂开,轻叹道:“是我太自负,世人皆道,黑鳞鲛人性恶,我总觉得说的没错,可是……”
他手指下移,拂过阮诺的眉眼,鼻尖,和唇角,声音微微颤抖:“我初次来花月城就是为了太奚经,救你从来不是我的目的,我一直都是为了太奚经,为了不死不灭,为了无上法能……”
半晌他才将手收回,轻抚酒盏,怆然道:“阮诺你知道么?当我灵珠被剥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绝望,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找到了太奚经,并且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得一清二楚,太奚经本是鲛族至宝,我对修习此经胸有成竹,最困难的恐怕是找到合适的炉鼎。”
阮诺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脸上带着悲戚的神气,却没有怨恨。
符止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嘲:“自从见到你,我便知道炉鼎有了着落。”
他接下来的话,让阮诺握着酒盏的手指节泛白,“一个脸上总带着无助神情的少年,一个在冷漠与残忍中生长的孩童,最渴望的是什么呢?不是权势,不是名利——是最简单,亦是最珍贵的东西。”
阮诺垂着头,眼泪落尽酒盏之中,脸上连泪痕都没留下,良久,他才抬眸道:“你真残忍。”说罢,他便笑了,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将身世告知于你时,你看我的眼神,我相信你眼里的东西不是假的。你告诉我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是何人,不能选择自己生于何地,这是我的命运。可我遇见了你……你再也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阮诺深深地望着符止,哽然道:“那一刻,我愿意为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