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灵瑾又在弓身上摸来摸去,忽然,她摸到一处,似是有些偏软,于是她用力一扣――
咔。
木弓弓臂从中间裂开,断成两截,而中间有一小节,是中空的。
“开了!”
灵瑾一喜,道。
只见在这个小小的空隙里,有一张纸被卷成小小一轴,插在弓臂中,大小一分不差,刚刚正好。
灵瑾将那一张纸取出来,缓缓展开。
灵瑾读了两行,一愣,道:“哥哥,是一封信。”
寻瑜见状,微微停顿,也凑上去一起读。
因为藏信的空间有限,这张纸不大,上面的字也写得很小,但却依然工整,并不显得拥挤。
只见信中写道――
【翼族公主灵瑾敬启】
【我名为永顺,是兽国第三皇子。】【很抱歉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你书信。】
【我并非有意弄得这样神神秘秘,只是兽国宫中势力复杂,我冒险说要将弓送到翼国赠与公主你,已是醒目,不想再节外生枝、引人猜忌。】
【公主恐怕之前对我知之甚少,对于此信会感到突兀。但我实则,已经仰慕公主许久。】
【多年之前,我曾与公主的生母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我不过五岁,尚且年幼。】
【兽族与水国、翼国不同,尊白虎为王。而我的父皇,除了皇后之外,还另有宫妃五人。】
【兽国只有纯粹的白虎血统可有继承帝位,我的两名兄长,都是白虎出身的皇后所生。我排行第三,我的母亲原形是一只梅花鹿,在后宫妃嫔中,地位不算高,也不算受宠,能够受孕,只是偶然。后宫波折甚多,母亲生下我后不久,便郁郁而终。】
【我是虎鹿混血,外形比起白虎,也更似梅花鹿。因为注定无法继承帝位,且幼年丧母,无人庇护,在宫中地位尴尬。】
【那年,公主的生母竹依上君,作为使臣出访兽国。】
【我们宫中一众皇子公主,从未见过这位闻名天下的上君,都跑去观看。我幼时不懂事,跑得比我兄长更快,二皇兄震怒,一把将我推到在地,磕了满手血。】
【竹依上君听到动静,便在那时回头,凑巧看到了我。】
【后来,在翼国使者离开兽国前日,她特意找到了我,将这把木弓赠给我。】
【她对我说,在翼国,只有大型翼族拉得开灵弓,而小型翼族却无法使用,因此时间一长,小型翼族每当说要习弓,就常会受到讥笑嘲讽。】
【而在这个兽国宫宇中,我就是这里的小型翼族。】
【这是的确是事实,但其实并不公平。世间有许多无奈不平之事,但眼下或许令人泄气,可这并不意味着,将来不能有所改变。】
【她将弓赠与我,便是一种激励。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不再畏惧父兄,找到自己的道路。】
【这件事,我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只对外言,竹依上君是偶然见我觉得有趣,才会做弓赠我。】
【但我一直将这把弓挂在我屋中墙上,从未摘下,作为对自己的勉力。】
【这些年来,我刻苦修炼,勤学苦读,积蓄力量。深深记得竹依上君所言,若是不喜欢眼下的不公,就亲手去改变它。】
【但如今,我愿将这把弓赠给公主。既是因为公主是竹依上君之女,竹依上君已然仙逝,但将弓交还给公主,于我而言,算是明志;另外,也是因为听闻公主身为小型翼族却拉开灵弓,冥冥之中,感觉公主与竹依上君相似,或许与我是同道之人。】
【弓中机关,为我个人所做,怕信被父兄截获,但技艺不算精湛,望公主莫笑。】
【为表友谊,我愿向公主许下承诺――】
【我本人,欣赏翼国,崇敬翼国,绝不会与翼国为敌。】
【但很遗憾,我的父兄之志,与我并不相同。】
【篇章有限,只能话说至此。暗寄此信给公主,只是表明一些我的立场。将来如有机会,还望有机会能与公主见面,真正地谈天论地。】
最后一行字贴着小纸张的边沿写完,就此,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落笔的地方。
灵瑾读完整封信,不由吃了一惊。
难怪那个三皇子要将信偷偷摸摸地藏在弓的机关里面,这封信如果被兽国其他人看到的话,他恐怕要惹大麻烦。
灵瑾看向兄长,道:“哥哥……”
“嗯。”
寻瑜应了一声。
他看得速度比灵瑾快,早已将信读完,此时已在思索。
他说:“这个三皇子,恐怕不太简单。”
灵瑾点点头。
虽然对方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字里行间,灵瑾都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灵瑾看着信上的字眼,有些出神地问道:“不过,他说得这些……是真的吗?”
灵瑾望着兽族三皇子所说的身世。
他是梅花鹿与白虎的混血。
他因为血统问题无法拥有继承权。
他曾经受人轻视排挤。
他受到竹依上君的激励。
他话中所言,是想要做出变革。
说实话,灵瑾若有若无地,能从这些话中感到共鸣。那一句“若是不喜欢眼下的不公,就亲手去改变它”,更是切中灵瑾的心事,让她想到自己的机关弓。
这时,寻瑜手抵下颔,凝思道:“他说得自己身世这些,应当是真的。我帮母亲做事时,也看过一些兽族王室内部的机密,兽族三皇子的确是个混血。且相比较于两个白虎皇后所生的纯种兄长,兽族三皇子非常不受重视。”寻瑜停顿片刻,又说:“不过从我以前的印象来说,这个人在兽国并不太有存在感。兽族官员对他的印象,多半是性情温和、逆来顺受,且才智平庸,只想当个闲散皇子,并无大志。
“可看这封信,似乎事实并非如此……难不成,是长期以来都在自藏锋芒吗?”
寻瑜缓缓分析着。
可他一侧首,想去看灵瑾的反应,却见妹妹专注地盯着那封信,目光一动不动,似乎完全被信中内容所吸引。
莫名地,寻瑜心中又生出一种不高兴来。
他板着脸,抬起手,面无表情地一把掐住了妹妹的脸。
“唔……?”
灵瑾忽然被兄长掐脸,茫然地从信中回过神,一双无措的眼睛望向寻瑜,问:“哥哥,怎么了?你干嘛忽然掐我?”
“……哼。”
寻瑜莫名其妙地别扭起来,他说:“一个来路不明之人的信而已,都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干嘛看得这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