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池虞腰酸背痛,平日里绵软的床褥现在冷硬得像一块铁板,她就像搁在铁板上离水的鱼,怎么辗转都觉得不舒服。
扑腾折腾了半响她缓缓睁开眼。
这是哪?
她缓而慢得闭上双眼,再猛然睁开,好像想给眼前企图迷惑她的障眼法来一个措手不及的突袭。
可惜眼前的景象岿然不动,连一丝扭曲都没有。
帐顶上绘制着图腾,有些陌生也有些眼熟。
但是这不是她该分神去想的时候,她转动眼珠将视线能触及的地方都扫了一遍。
一张矮桌,一块地毯,几个箱笼,一副盔甲?
她迷茫地缩着手脚在单薄的被子里,就好像蜷在安全洞穴里的小兽,深信外面的危害不会突破这层保护侵扰到自己。
但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是身在哪。
被人绑架了?
可就在刚刚,她手在内沿摸到了一柄长剑,抽出来检查过,是两面开过刃的利器。
绑架的话就不会这么胆大给她留下武器吧?
她两手抱着剑鞘,就像一只河狸抱着自己安身立命砸贝壳的河石,心下稍安。
她的安心还没持续多时,大帐外传来几个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似乎正是冲着这个大帐而来的,池虞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往四周巡视一圈。
是钻进角落里的箱笼里好还是藏到床底好?
头一次遇见这样紧张急迫的事,她心砰砰狂跳,脑子比平素迟缓了不少。
她迟迟没有定夺,厚重的毛毡门帘已经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的一把掀开。
“将军!”
“世子。”
晨曦的光芒霎那间射了进来。
池虞惊呆了都忘记挪开眼,被这缕光芒照得眼冒金星,半天眼前都是一闪一闪的,什么都看不清。
“娘咧,将军这速度比翻星还快啊!”
“你是何人!”唰地一声,是金属冷锐的声音擦响。
过了一小会池虞眼睛才勉强能视物,定睛一看门口站着一瘦一壮两人。
壮汉胡子拉碴身形魁梧,瘦的那人倒是容貌清俊不过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可算不上好看。
他一脸肃杀提着长剑,再次喝道:“你是何人!”
大有她再不开口,就要以武服人的姿态。
池虞握住膝上的长剑,惊惧不安的眼神来回在二人身上扫,十分识时务地老实回答:“我、我是大周池尚书之女。”
她一咬唇,又颤巍巍问:“两位好汉将我带至此地,意欲何为?”
挞雷头微歪,瞅着冯铮,“这池尚书,好耳熟,哪里听过一样。”
冯铮没看他,抬手把他的头推开,手上的剑也没收起,先是环视了一圈周遭,确认过四周并没有异样,才提醒他道:“昨天世子收到的家书里方提过,池尚书的女儿正是王妃娘娘给世子聘下的世子妃。”
挞雷‘哦’了一声,忽而又道:“不对啊!不是昨儿才收到的信,今天怎么就出现在世子帐中,王妃动作是不是有点快啊?”
“什么世子定北世子?!”
池虞终于听见一个线索,似乎对自己还算有利,“你们是定北世子的人?”
挞雷点头道:“是啊!”
池虞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定下婚约的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惊恐不安都化作了愤怒,“世子为何将我掠来此地?他是强盗吗?!”
就这样把她拐出来,想要置她于何地?!
“你放什么……”挞雷平素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将军坏话,眼睛一瞪,浑话差点往外蹦,可是目光一触及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却不掩丽色的少女,他还是下意识打住了口。
诶,这是将军未来的夫人,也是一个比面人还好看的少女。
冯铮盯着她,看着她的不似作假的慌张和愤怒,又问道:“那世子人呢?”
“我如何知道?……我还想问他人呢!”池虞伸手狠狠一锤床,硬邦邦的床板磕地她手疼,眼睛顿时红了一圈,难怪她睡着腰疼,这床怕是铁打。
“你不知道?”冯铮眉头锁地紧紧的,声音也不由发紧,“这是世子的大帐,昨天我们商议军事之后世子就独自进来休憩,外面也有人看守,你又是何时进来的?”
池虞见他面色铁青,语气犹如在审讯,好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心中顿时委屈。
她眼睛发涩,感觉泪水就要涌出,要用十二分的克制才能将流泪的冲动压下,尽力绷住颤抖:“我昨夜在我屋中好当当睡下,早上一醒来就到了这里,事实就是如此,至于我如何来这里的,是不是得问这帐子的主人?”
挞雷搔了搔后脑勺,转头问冯铮,“铮哥,这可怎么办?”
冯铮想了一想,“今日拔营之事不可中止,你先出去命所有人按世子部署的计划行动。”
挞雷点头,军机大事向来不可轻视,转身就利落地往外走。
冯铮将长剑收进剑鞘,对着池虞一抱拳,声音放缓了许多,“在下是世子长随冯铮,小姐自称是尚书之女,可有凭证?”
“我……”池虞张了张嘴。
在燕都出门都靠脸结账的池虞头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己?这什么荒唐的问题?
这时候手上的镯子滑动,轻轻磕在了剑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