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茶香弥漫。
两盏茶的功夫,赵清昭听完了霍惊弦的离奇事。
惊诧之余他捏着池虞的愤怒债条,受宠若惊道:“这么说,连王妃娘娘都还不知道此事,这么信任我?”
“我信任的是师娘,师娘信任你,你就值得信任。”霍惊弦垂下眼睫,伸手收回那纸条,折好塞进自己袖袋里。
赵清昭笑了笑,撑起下颚,“那你不打算去看看她?”
霍惊弦往后一仰,从隔窗透进的光线洒了他半身,半明半暗,他道:“下次。”
下次。
等他给老爹和师父报了仇……
赵清昭与霍惊弦相识是因为他是赵飞的嫡亲徒弟。
当年北狄人在落霞关用八万精悍兵力围剿除掉定北王和赵飞之后,通州边陲的防线在此后的两年内溃败南逃,一让再让,让乾北军蒙受大耻。
那时候的霍惊弦不到及冠之年,人轻言微。
燕都新派遣的大将非但不认他这个定北世子身份,还想趁机从定北王府把这一支骁勇之师夺走。
光遣散重组乾北军就达三万人以上,那些都是最忠心定北王的老人,也是乾北军最重要的主心骨。
那段时日,他的艰难险阻可以预见。
然各方的打压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迅速成长了起来,耗费了几年的时间把沦陷的防线在一场场生死拼杀之中一寸一寸推了回去。
他让乾北军再次成为一个外力无法侵入的铁桶。
除此之外,赵清昭对霍惊弦了解也不多。
两人十年未见,除了一年没几次的书信来往和每个季度的例行粮银供给。
其余的了解都是从他的养母春娘子哪里听来,而春娘又是从与王妃娘娘闲聊中拼凑起的印象。
定北王妃身为母亲,看待自己的孩子总是怜悯心疼。
因此在春娘的眼里,霍惊弦还是一个可怜的失孤少年,一头独自在边陲舔舐伤口的孤狼。
可是赵清昭知道,霍惊弦早已经成长为大周的依傍。
他从来不是一头孤狼,他是领着狼群掠食北狄的狼王。
“还没恭喜霍兄喜得娇娘。”赵清昭一笑,温雅的容貌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而不是混迹市井的生意好手。
“算不得喜事。”霍惊弦手指转着腕上的黑镯。
赵清昭对他退婚三次的事也略有耳闻,见他这个态度又一挑眉头道:“莫非霍兄这一桩婚事也不想要?那可——有些可惜了。”
霍惊弦被他这故弄玄虚的语气也勾起了些许兴趣。
“为何?”
赵清昭心道这位池三姑娘的事迹可太多了,说起来甚费口舌。
他摸出把上好的银骨扇子朝自己扇了扇,宽慰起霍惊弦道:“五皇子很倾慕池三姑娘,正有打算跟圣上开口要人,没想到王妃娘娘中秋前就火速把人给你定下了,听闻为了此事五皇子还闹了好一阵。”
听到此,霍惊弦忽而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容里瞧着并不是欢愉畅快。
他声音低沉,似在自语:“所以她选我是为了避开五皇子?”
一个可以挡三年的绝佳挡箭牌。
赵清昭:……?
是他过分解读了还是怎么的,他怎么还从这低沉闷笑之中听出了一些不甘和郁闷?
正当赵清昭不知道当不当揭穿他这心思时,去钱庄换银票的小厮颠颠地抹着汗敲门进来。
赵清昭从他手里接过来数了数就递给他道:“你是直接带回通州去吗?”
霍惊弦点头,“从燕都运粮损耗过大,而且太过显眼,还是去边城直接置换。”
两人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霍惊弦看着天色就辞别赵清昭带上斗笠准备回池府。
途中不知道怎么就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安宁坊路边上一棵大槐树已经大了两圈,变成金黄色的树冠从路口的一侧伸展到了对面的屋檐之上,像一朵云罩过路面,密密匝匝只能透着零星的光。
黄透了的槐树叶被秋风梳过,发出簌簌的声响。
霍惊弦立在那儿半响,直到身后忽然传来催促驱赶声。
一辆马车在他身后驶来,车夫看见正站在路中央的人扬起马鞭就斥道:“别挡道!”
霍惊弦压着斗笠让开道,从草笠下看见一辆富贵华奢的马车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马车车壁之上,有一只腾空的海东青图腾,双翅正好笼着一个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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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